洛阳城外的燕军大营中,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太原王慕容恪登高远眺,目光越过连绵的营帐,落在远处晋军的防线上。这位以稳健着称的将领,此刻眉间带着难以察觉的凝重。
“殿下,陛下的密使到了。”
慕容恪缓缓走下望楼,战靴踏在夯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中军大帐内,一名满身尘土的使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陛下手谕。”
慕容恪展开信笺,目光在字句间流转。信中是慕容儁的亲笔,详细说明了东线战局的转变,以及慕容垂已经率军北撤的决策。
“陛下希望西线也适时撤军?”慕容恪的声音平静无波。
“正是。”使者恭敬回应,“陛下说,东西两线应当同进同退。”
慕容恪将信笺置于案上,对侍从道:“备马,我要面见陛下。”
行宫内,慕容儁正在批阅奏章,见慕容恪到来,立即放下朱笔。
“四弟来得正好。”慕容儁示意他坐下,“东线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慕容恪微微颔首:“五弟用兵向来谨慎,既然选择北撤,必是形势使然。”
慕容儁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地图前:“垂弟在信中说,江北豪族纷纷起事,袁真、戴施等部也在步步紧逼。更重要的是,那个陆昶和谢玄配合默契,实在难缠。”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东西两线,看似各自为战,实则唇齿相依。如今东线既已北撤,西线若继续深入,恐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
慕容恪深以为然:“陛下明鉴。桓温老谋深算,这些时日一直避而不战,分明是要拖住我军,等待东线战局变化。”
“正是。”慕容儁目光锐利,“所以朕决定,西线也立即撤军。不过……”他顿了顿,语气转沉,“撤军也要撤得堂堂正正,不能让晋人小觑了我大燕军威。”
慕容恪会意:“臣明白。陛下放心,臣必会让桓温知道,我军是主动撤退,而非败退。”
当夜,慕容恪返回大营,立即召集众将议事。
“传令各营,明日开始,逐步收缩防线。”慕容恪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记住,要做得不动声色,不能让晋军察觉我军意图。”
老将慕舆根疑惑道:“殿下,我军与晋军对峙多时,为何突然要撤?”
慕容恪走到地图前,耐心解释:“诸位请看,东线吴王已经北撤,若我军继续在此与桓温对峙,就会形成孤军深入之势。一旦晋军东西呼应,我军将陷入险境。”
他环视众将,语气坚定:“用兵之道,贵在随机应变。此时撤退,正是为了保全实力,以待来日。”
众将领命而去。接下来的三日,燕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缩防线。他们白日里仍然保持严整的阵型,夜间则悄悄后撤。每次后撤的距离都不大,但始终保持着完整的战斗队形。
桓温很快察觉到了燕军的异动。
“慕容恪这是要撤军?”桓温站在帅帐中,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燕军动向,眉头紧锁。
参军郗超沉吟道:“看燕军的部署,确实是在逐步后撤。不过……撤得如此从容,恐怕有诈。”
桓温点头:“慕容恪用兵向来沉稳,此次撤军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传令各军,谨慎追击,不可冒进。”
然而,晋军将领中不乏想要趁胜追击的声音。特别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将领,认为这是重创燕军的大好时机。
“大司马,末将愿率精骑五千,追击燕军!”一名年轻将领请命。
桓温摇头:“慕容恪非等闲之辈,他既然敢如此从容撤退,必然后手。贸然追击,恐中其计。”
事实证明桓温的判断是正确的。慕容恪在撤退途中设下了数道埋伏,就等着晋军追来。幸好桓温严令各军不得冒进,才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第七日,燕军主力已退至黄河北岸。慕容恪亲自率领精锐断后,在渡口列阵。
“报!晋军前锋已至十里外!”
慕容恪神色不变:“传令,弓弩手准备,骑兵在两翼待命。”
不久,晋军前锋出现在地平线上。看到燕军严阵以待的阵势,他们不敢贸然进攻,只能在远处对峙。
慕容恪见时机已到,下令道:“分批渡河,保持阵型。”
在晋军眼睁睁的注视下,燕军井然有序地渡过黄河。最后一批部队渡河时,慕容恪才在亲兵的护卫下登船。
站在船头,慕容恪远眺南岸的晋军大营,对身边的将领说:“这一次,我们与桓温打了个平手。来日方长,终有一决胜负之时。”
与此同时,在邺城皇宫中,慕容儁正在听取各路战报。
“陛下,太原王殿下已经率军安然北渡,损失不足千人。”
慕容儁满意地点头:“四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他又问:“吴王那边情况如何?”
“吴王殿下也已安全返回,主力完好无损。如今正在整顿兵马,以备再战。”
慕容儁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南方的天空:“这一次虽然未能竟全功,但也让晋人见识了我大燕的军威。更重要的是,我们东西两线都能全师而退,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转身对侍立在侧的臣子说:“传朕旨意,犒赏三军。特别是东西两线的将士,都要重重赏赐。”
而在长江北岸,陆昶和谢玄也收到了燕军全线北撤的消息。
“慕容恪也撤了……”谢玄看着战报,语气中带着感慨,“东西两线,同时撤军,而且都能保全主力。慕容氏确实不容小觑。”
陆昶点头:“慕容儁善用将,慕容恪善用兵,慕容垂善用奇。这兄弟三人,确实是难得的对手。”
秋去冬来,江北大地暂时恢复了平静。
在邺城的皇宫中,慕容儁与两位弟弟正在总结此次南征的得失。
“此番南下,虽未竟全功,但也让朕看清了许多事情。”慕容儁语气沉稳,“晋人之中,确实有能人。那个陆昶、谢玄,都是难得的将才。”
慕容恪点头:“特别是陆昶,善守能攻,确实是个对手。”
慕容垂却笑道:“有对手才好,否则这天下打得也太无趣了。”
三兄弟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烁着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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