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军大营的校场上,秋阳把地面晒得发烫,赵虎的军靴踩在尘土里,每一步都陷下半寸。他扯着嗓子喊出“卧倒”的口令时,新兵们“哗啦”一声扑在地上,动作虽不算整齐,脊梁却都挺得笔直——最前排那个皮肤黝黑的北境牧民,上个月还在草原上放马,此刻握着新式步枪的手稳得像钉在地上;队列中间的江南船工,曾在运河上撑了十年篙,现在端枪的姿势带着挥篙时的韧劲;还有那个前士族私兵,褪去了锦缎甲胄,粗布军服上沾着泥点,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倨傲,多了股踏实劲儿。
“将军,”北境老兵巴特尔趁着休整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饼,“咱北境骑兵向来抱团,您把咱旧部拆到各营,万一打起仗来,怕不是要乱?”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憋了这话好几天。
赵虎把军帽摘下来扇了扇,露出额头上新添的疤——那是上个月在南疆平乱时被流矢擦过的。“抱团?”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指着营墙新刷的《军规》,“你瞅瞅这第三条:‘凡军中不论出身,唯以战功论高低’。你旧部里那个叫阿古拉的,射箭准,我让他去了神射手营当教头;江南来的周木匠,会修炮,现在是军械营的把总。若还抱着‘北境军’的名头不放,阿古拉能当教头?周木匠能掌军械?”
巴特尔挠了挠头,目光扫过校场边缘的铁轨——那是上个月刚铺到营门口的,黑色的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头连着北境粮仓,一头通向西南兵站。“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赵虎手里的军用地图打断。
“你看这图,”赵虎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兵站标记,从漠河到琼州,红色的线条像血脉般把全国兵站连在一起,“上个月南疆土司叛乱,从江南调的火器营,三天就到了——换在以前,光驿站换马就得半个月。为啥?因为铁轨接得牢,中枢调令到哪儿,兵就能到哪儿。”他突然提高声音,让周围的新兵都能听见,“咱们穿的是云纹军服,护的是整个云朝的百姓,不是某家某姓的私兵!这才是中枢掌军的用处——难在哪,兵就扎在哪!”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鸣笛声,一列军列正顺着新铺的铁轨驶来,车厢上装着新铸的火炮,炮身上“云朝军”三个字闪着寒光。新兵们都直起脖子看,连最腼腆的江南船工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那是他们亲手帮忙卸过的铁轨,此刻正托着火炮往边疆去。
同一时刻,户部衙署的算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诸葛红月把最后一本账册合上时,指尖沾着的墨迹蹭到了袖口,她却顾不上擦,只盯着账本上那行“百姓存粮够三年”的红笔批注,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大人,北境藩王的贡银折成了五百张新式犁,刚从铁匠营运走,说是要分给漠河的屯田户。”小吏捧着签收单进来,脸上带着新奇,“藩王特使说,往年送金银,陛下转手就赏了臣工,今年换了犁,牧民们见了都直拍大腿,说比金元宝实在。”
诸葛红月接过签收单,上面还沾着点铁屑——那是铁匠们赶工时蹭上的。她想起三天前,曹林在朝堂上指着地图说的话:“中枢就像人的心脏,血得流到四肢,身子才能壮。”那时她还不太懂,直到看见江南的棉布顺着运河运到北境,换回来的煤又烧暖了江南的工坊;西南的铜锭铸成钱币,一面印着“云朝”,一面刻着“便民”,流通到漠河时,连放马的老汉都认得上面的字。
“把这册‘民生账’送到各州府抄录张贴,”诸葛红月指着账本上的明细,“修水渠用了三千两,在哪条河、灌了多少田,都写清楚;办学堂花了五千两,建了多少间、收了多少学生,一笔笔标明白。”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那里正有辆马车驶过,车斗里装着新印的《税银用途明细》,要往城门口的公告栏送。
小吏刚要走,又被她叫住:“对了,把西境的棉种调拨单加进去。那边来信说,去年分的棉种收成好,牧民们想再要些,让户部尽快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账本上“中枢统筹,物尽其用”八个字上。诸葛红月拿起笔,在空白处添了行小字:“昨日接岭南报,新修的水渠浇了万亩稻田,百姓愿捐稻种百石,助北境屯田。”写完,她忽然笑了——以前总听老臣说“中枢难掌”,如今才明白,所谓中枢,不过是把北境的煤、江南的布、西南的铜,都变成百姓手里的犁、身上的衣、仓里的粮,让漠河的雪、岭南的雨,都滋养同一片土地。
傍晚时,赵虎的新兵们正在学习《军规》,有人指着“军饷取自税银,当知每一分皆百姓血汗”那条,凑在一起讨论:“俺家去年交的税,原来变成了这步枪的子弹?”北境老兵巴特尔突然站起来,往校场中央的旗杆走去——那杆云纹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对着军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虽生涩,眼神却比草原的雄鹰还亮。
而户部的诸葛红月,正对着地图上蔓延的铁轨和运河出神。那些线条像无数根线,把散落的州县织成一张大网,网眼里盛着的,是漠河牧民新打的粮、江南船工新造的船、西南山民新炼的铜。她想起曹林常说的那句话:“中枢不只是朝堂上的印章,是让每个角落的百姓,都能摸着日子的实在。”
夜色降临时,大营的号角和户部的算盘声渐渐歇了。赵虎站在营墙上,望着远处铁路上的灯火——那是运送火炮的军列正在前行,灯光像串珠子,从中枢一直滚向边疆。诸葛红月则在账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粮仓,旁边注着:“明日发往琼州的粮船,需多带些抗潮的麻袋。”
风从北方来,带着草原的气息;风往南方去,裹着稻花的香。这风穿过中枢的血管,把军靴的泥土、账本的墨迹、百姓的笑声,都揉成了一团暖烘烘的气,吹得云朝的疆域里,处处都透着安稳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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