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值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深色常服的老者。他双手负后,目光平静,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孙院判!”
周弘、刘御医等人见到此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收起之前的倨傲之色,齐齐躬身行礼,态度变得异常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林清也赶紧拉着沈远山的衣袖,低声道:“沈院判,这位就是孙思邈孙院判!”
孙思邈?沈远山心中一震,这位可是太医院真正的泰山北斗!不仅医术通神,更曾侍奉过三代帝王,德高望重,连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沈远山不敢怠慢,也连忙躬身行礼:“下官沈远山,见过孙院判。”
孙思邈微微颔首,目光在沈远山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带着一丝审视,随即又转向周弘等人,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尔等聚在此处,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周弘额头见汗,支吾道:“回…回孙院判,我等…我等是来向新来的沈院判…请教医术…”
“请教?”孙思邈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重新看向沈远山,“沈院判,老夫方才的问题,你尚未回答。”
沈远山心知这是孙院判在考较自己,他定了定神,略一思索,从容答道:“回孙院判,若患者兼有宿醉伤肝,胁下隐痛,说明肝络已有损伤,肝气郁结更甚。可在逍遥散合平胃散的基础上,加入郁金、延胡索以活血止痛,通络疏肝。同时,因酒性辛热,易伤阴液,可稍佐沙参、麦冬养阴柔肝,以防疏泄太过。”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需叮嘱患者,务必戒酒节饮,调畅情志,否则药石罔效。”
这番回答,不仅考虑了宿醉带来的新问题(肝络损伤、阴液耗伤),给出了具体的加减药物,更是点出了戒酒调情志这个治本的关键,思虑周全,考虑深远!
孙思邈听完,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赞赏之色。他点了点头:“嗯,辨证精准,用药老道,顾及标本,不错。”
仅仅“不错”两个字,从这位老太医口中说出来,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周弘等人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没想到孙院判会对沈远山有如此评价!这下,他们再想刁难沈远山,就得掂量掂量了。
孙思邈不再理会周弘他们,对沈远山道:“沈院判初来乍到,想必对院中事务尚不熟悉。明日辰时,你到老夫值房来一趟。”
说完,他不再多言,背负双手,缓步离开了。
直到孙思邈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周弘等人才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们神色复杂地看了沈远山一眼,再也说不出什么挑衅的话,灰溜溜地走了。
值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林清激动得脸都红了,兴奋地对沈远山道:“院判大人!您太厉害了!连孙院判都夸您了!这下看谁还敢小瞧您!”
沈远山却并没有太多喜色。孙院判的认可固然重要,但也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太医院高层的视野,未来的麻烦恐怕只会更多。而且,孙院判让他明日过去,恐怕不单单是熟悉事务那么简单。
“林医士,这位孙院判,平日也如此关心新来的同僚吗?”沈远山问道。
林清摇了摇头:“孙院判平日深居简出,除了为几位老太妃请脉,很少过问院中俗务。就连王院使见了他,也都恭恭敬敬的。他今日主动来找您,还让您明日去他值房,这可是极为少见的事情!”
沈远山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孙院判,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
第二天辰时,沈远山准时来到了孙思邈的值房。
孙思邈的值房比他的宽敞雅致许多,靠墙立着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医书典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药香。
孙思邈正坐在书案后,手持一卷古籍,见沈远山进来,便放下了书卷。
“下官沈远山,拜见孙院判。”
“坐吧。”孙思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沈远山依言坐下,态度恭敬。
孙思邈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道:“你的医术,师承何人?”
沈远山如实回答:“回院判,下官医术乃家传,先父曾是青州当地郎中。此外,也曾得到过一些前辈的指点。”他隐去了苏文瑾和怜生堂阿婆的具体信息。
孙思邈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深究,话锋一转:“青州之事,老夫略有耳闻。你能在周文焕与五毒教的围剿下全身而退,并找到关键证据,实属不易。”
沈远山心中微震,没想到孙院判远在京城,对青州之事竟也如此了解!
“侥幸而已。”沈远山谦逊道。
“侥幸?”孙思邈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侥幸。你可知,你此番入京,看似升迁,实则步步凶险?”
沈远山神色一凛:“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孙思邈叹了口气,“太医院看似清贵,实则也是漩涡中心。宫中贵人,朝堂诸公,其健康状况,牵动着无数人的心。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夫年事已高,不愿过多卷入是非。但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分。你医术根基扎实,心思缜密,是好苗子。望你守住本心,莫要辜负了这一身医术,也不要…成了他人手中的刀。”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更带着一丝期许。沈远山知道,这位老太医,或许是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中,为数不多可以稍微信任的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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