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这些本就是我分内之责，更是我身为丰千一份子必须扛起来的担子。”陈伟明腰身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直视着办公桌后那个年轻却气场沉稳的男人，“您有任何指示，我陈伟明必定赴汤蹈火，全力配合！”
李凡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语气忽然沉了几分：“陈经理，小薰已经把你们部门的大致情况跟我提过了。”
顿了顿，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但我还是想听听你这位丰千的‘老人’，对这家公司的整体看法。”
陈伟明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在沙发上静坐的孙婉玉、孙婉薰姐妹俩脸上短暂停留，孙婉玉端坐着，指尖搭在膝盖上，神色平静；
孙婉薰则冲他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可当视线重新落回李凡身上时，千头万绪忽然堵在了喉咙口，那些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话，此刻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陈经理，别紧张。”孙婉薰见状，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鼓励道，“董事长一向随和，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便是。”
她的声音犹如温水一般悄悄熨帖了陈伟明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开口：“董事长，不瞒您说，老董事长当年创办丰千的初心，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用最好的设备，护一方健康’，这话他老人家在公司成立那天反复说了三遍。”说到这儿，陈伟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怅然，“只是……这定位实在太高了，高到我们每次跑市场、做推广，都像推着巨石上山，处处碰壁。”
李凡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尖的叩击声不知何时停了。
陈伟明抬眼，见董事长神色专注，胆子便大了些：“就说去年全省医疗系统那次设备招标吧。当时我心里是十拿九稳的，老董事长的人脉、咱们产品的质量，怎么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苦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可等我带着资料找到招标办王主任时，他接过报价单，眼睛还没扫完，眉头就拧成了疙瘩。‘陈经理，’他指着数字对我说，‘你们这价格，比进口品牌高得太多了，我们这预算可扛不住啊。’”
“结果出来那天，我在办公室枯坐到半夜。”陈伟明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疲惫，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焦灼的夜晚，“点开中标公示一看，竞争公司的同款设备，价格刚好是我们的三分之二，一台设备差几十万，整个医疗系统几十家医院，这差价……简直不敢细算。”
他顿了顿，像是在平复情绪，继续道：“后来我特地去了趟他们合作的医院，蹲在设备旁看了整整一下午，那设备是国产的，外壳不如我们的精致，说明书却是厚厚的中文版本，连按键上都贴着‘开关机’‘参数调节’的中文标签。”
陈伟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客观，“我让护士长操作了几遍，她说‘比进口的顺手多了，老医生不用对着英文说明书翻字典’，现在半年过去，听说反馈确实不错，故障率也低。”
“欧洲那边总说‘终身质保’，听着诱人。”陈伟明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可我仔细算了笔账，咱们的设备比人家贵五十万，就算真出问题，找第三方维修，换零件、请工程师，五年下来也花不了十万，这多出来的四十万，不就是为‘进口’两个字买单吗？这就是咱们的症结所在啊！董事长。”
他说到最后，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压抑已久的无奈。
李凡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陈经理，说得很实在。还有别的想法吗？”
陈伟明没想到董事长会如此平和，紧绷的肩膀松了松，眼神也亮了起来：“董事长，其实我们不该把鸡蛋都放在医疗系统这一个篮子里。”他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各大高校的实验室、生物研究所、医学院的教学中心……这些地方对设备的需求同样旺盛，而且他们更看重性价比和后续服务，不一定非盯着进口品牌。”
李凡听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转向一旁的孙婉薰：“小薰，这一点，你大伯当年没考虑过？”
孙婉薰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她看了眼身旁的孙婉玉，见姐姐微微点头，才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董事长，不瞒您说，丰千这家公司……本来是不该存在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件事，陈经理其实也清楚其中的缘由。”
陈伟明闻言，眼神暗了暗，像是想起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孙婉薰继续道：“五年前，大伯想把业务扩展到省外，经人牵线认识了一位‘搭桥人’。那人倒也爽快，没几天就说好了合作意向，可临签约时却提了个条件，要大伯出面开一家医疗器械代理公司，说是他侄子一直想做这行。”她叹了口气，“品牌由他们定，合作期限至少三年，资金却要大伯全权负责。”
“大伯当时盘算了一下，觉得不亏。”陈伟明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虽然对方占了三成干股，但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在咱们手里，初期投入也不算大，就答应了。公司组建那会儿，我还跟着跑了半个月的注册手续，眼看着办公室从空荡荡的毛坯房，一点点摆满桌椅、挂上招牌。”
“可谁知道，那搭桥人的侄子就是个绣花枕头。”孙婉薰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公司成立还不到一个月，见没接到订单，就把办公室的文件摔了一地，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一群废物’，转头就给他叔打电话，说我们不配合、偷懒耍滑。”
“最后还是大伯出面，把答应给他的三成干股折成现金，才把人打发走。”孙婉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人走了，公司却已经立起来了，大伯舍不得这摊子，”
“后来董事长就把我从调过来，说‘伟明，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公司盘活’。”陈伟明接过话苦笑一声，“这一试就是三年，没亏，但也没大起色，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耗着，后来董事长身体不好，精力跟不上，对这边也就渐渐没了当初的热情……”
李凡忽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陈伟明：“陈经理，我问你，如果集团现在给你‘尚方宝剑’，人力、资金、资源，你要什么给什么，全力支持你，你多久能让丰千脱胎换骨？”
陈伟明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冰凉的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盯着李凡，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声音沙哑地问：“董事长……您说的‘全力支持’，是……”
李凡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就是让你放开手脚，按你自己的想法干。缺资金，财务立刻拨款；缺人手，集团人事部给你调人；需要资源，我亲自出面协调。”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现在，能给我个准话了吗？”
陈伟明感觉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这几年他在丰千，就像困在玻璃罩里的鸟，看得见外面的天空，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在这个不温不火的公司里耗到退休，可眼前这个年轻的董事长，却忽然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他猛地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眼神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董事长，我陈伟明向您保证——三个月！三个月内，我要是拿不出让您满意的成绩，不用您开口，我自己收拾东西滚蛋，所有损失，我用这辈子的工资赔！”
这番话掷地有声，连孙婉薰都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李凡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股豁出去的狠劲，缓缓点头，语气却依旧平静：“陈经理，想好了？”
“想好了！”陈伟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浑浑噩噩了三年，每天看着报表上的数字发愁，夜里翻来覆去想方案，却总觉得束手束脚。现在您给我这个机会，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把丰千做起来！”
“好。”李凡笑了，眼中的赞许毫不掩饰，“我等着看你三个月后的答卷。”
他转头看向沙发上的姐妹俩，“娟姐，小薰，接下来丰千的事，你们全力配合陈经理，要人给人，要资料给资料，明白吗？”
“明白，董事长！”孙婉薰立刻起身应道，
孙婉玉却微微一怔，随即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好的，叔。”
“叔？”
这一声称呼像颗炸雷，在陈伟明耳边炸开。
他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李凡脚边。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孙婉玉是谁？孙家大小姐，连面对老董事长孙玉清都直呼老孙，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恭敬地叫过“叔”？
陈伟明的心跳得飞快，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董事长姓李，孙小姐叫他“叔”，难道……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董事长是什么身份，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弯腰捡起笔，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三个月……他要让丰千，在三个月后，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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