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宫道上的青砖还泛着晨露的湿气。沈知微站在乾清殿外的御道旁,衣袖微动,指尖轻轻碰了下耳后玉簪。三名老臣并肩走来,低声交谈,她听见其中一人说:“立孙为储,古来少有,万一主少国疑……”话未说完,声音压低。
她没有出声,只等那三人走过,才抬步跟上。裴砚已在高台前站定,玄色龙袍衬得身形挺拔。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
“那些人担心什么?”他问。
“怕乱。”她说,“不是想反,是怕撑不住。”
裴砚沉默片刻,“你说怎么办?”
“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夺权,是传统。”她声音很轻,却清楚,“太子监国三年,政令由东宫出,但批红仍归你手。天下人都看得见,权没乱。”
裴砚点头,“就依你。”
钟鼓声起,百官入列。紫宸殿前广场铺开红毯,礼乐齐奏。皇太孙从东宫方向走来,十岁年纪,穿明黄礼服,脚步稳,眼神不飘。他在高台下跪拜,额头触地,动作一丝不差。
沈知微看着他,心里忽然一动。这孩子不像装出来的沉稳,倒像是早经历过什么,把慌乱都压在了底子下面。
诏书由内侍捧出,黄绸封边,凤印压角。礼官展开,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今社稷安稳,海禁初定,民生渐复。嫡孙承佑,仁厚端重,堪继大统。特立为皇太孙,承嗣正脉,以安天下之心……”
话音未落,天上云层骤聚,风卷旗幡,鼓乐声被吹得断续。几名官员脸色变了,钦天监的人急忙抬头看天象。
沈知微不动,只悄然启动心镜系统。她扫过钦天监正使,三秒内听见心声:“积雨云,非异兆,半个时辰后必散。”
她立刻侧身,对裴砚道:“天无变,可继续。”
裴砚抬手一挥,“天欲降雨,是润泽万民之意。我立储安邦,正合天时地利人和!”
礼官得令,继续宣读。风势渐缓,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皇太孙头顶。百官伏地,齐呼万岁。
诏书念毕,玉册与金印由礼官呈上。皇太孙双手接过,起身时脚步微晃,膝盖似有些发软。人群里传来轻微骚动,有人低头交换眼神。
沈知微一步上前,伸手虚扶。她的动作极轻,几乎没人看清,只有裴砚注意到她指尖微微用力。
“站稳了,”她低声说,“天下看着你。”
少年抬头,眼睛黑而亮,像深井里的水。他咬了一下牙根,重新挺直背脊。
裴砚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圭,递到他手中。“此圭传自先祖,今日交你。望你不负血脉,不负黎民。”
钟鼓再鸣,九响连击。礼成。
广场上万人跪拜,声浪如潮。皇太孙双手捧圭,站在高台中央,身影被阳光拉长。沈知微退后半步,立于裴砚身侧。她看见远处宫门缓缓开启,一队教习太监已在东宫门前候着,准备带皇太孙去学仪轨。
裴砚低头看她,“你觉得他能行?”
“现在不行,将来能。”她说,“只要有人肯教,肯等。”
裴砚没再说话,只是把手覆在她手上。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台下层层叠叠的朝臣与百姓。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从偏殿跑来,手里捧着一份文书。他不敢上台,只在台阶下跪地等候。
沈知微认出那是东宫记事簿——每日记录皇太孙言行举止的册子。今日刚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
裴砚示意取来。内侍快步上前,双手呈上。裴砚翻了两页,停在第一行字上:
“辰时三刻入殿,步履端肃,未敢斜视。”
他合上簿子,递给沈知微。
她接过,指尖划过封面烫金纹路。这本子会一天天厚起来,记下的不只是规矩,还有一个人如何学会扛起江山。
台下百官陆续起身,礼乐转为祥音。有孩童在人群中喊:“那是未来的皇上!”母亲赶紧捂住他的嘴,可脸上带着笑。
沈知微望向远方。京城街巷已苏醒,炊烟升起,市集开张。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药童抱着托盘来回奔跑。一个老妇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接过药包时跪了下来,嘴里念着“皇后娘娘保重”。
这些声音不会传到高台上来,但她们都知道,民间正在说话。
裴砚忽然开口:“你用了几次心镜?”
“两次。”她说,“一次听老臣心声,一次看天象官所思。”
裴砚点头,“剩下的,留着。”
沈知微将记事簿交给随行女官,“送回东宫,放他案头。”
女官领命退下。风又起了一阵,吹动她的裙角。她抬手扶了下发间玉簪,确保它仍在原位。
皇太孙被教习太监引着走向东宫。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距离。到了宫门前,他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高台。
沈知微也正看着他。
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动。
片刻后,少年转身进门。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砚轻声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孩子了。”
“从他接过玉圭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了。”沈知微说。
太阳升到正空,照得台面发烫。一名小太监提着铜壶上来,给二人添茶。茶水倒入杯中,热气升腾,模糊了眼前景象。
沈知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点涩,但她没放下。
裴砚望着东宫方向,“你想过没有,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一边信人,一边防人?”
“他会更难。”她说,“我们是从乱里杀出来的,他是从规矩里长大的。他知道什么是错的,但未必敢改。”
裴砚冷笑一声,“所以才要现在就开始。”
沈知微点头。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立储不是终点,是开始。海禁才刚推行,寒门入阁不久,世家还在暗处咬牙。这些人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被立为继承人就收手。
但他们必须看到希望。
有希望,才愿意等。
才有民心可依。
一名礼官上前禀报:“陛下,午时已到,请移驾乾清殿用膳。”
裴砚摆手,“不必。今日立储,百官劳碌,赐宴广场,酒肉足供。”
礼官应声退下。很快,宫人抬出食盒,在广场两侧设席。羊肉蒸饼、米粥酱菜,人人有份。
百姓欢呼起来。几个小孩挤到台前,仰头看。
沈知微弯腰,从袖中取出两枚糖丸,递给最近的孩子。那孩子愣住,母亲急忙拉他磕头。
“谢娘娘赏。”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裴砚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夜。”她说,“想着今天会有孩子来看热闹。”
裴砚哼了一声,“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他们饿过。”她说。
阳光正烈,照得人睁不开眼。沈知微抬手遮了下额前,视线落在东宫屋檐上。那里挂了一面新匾,墨字未干:承佑殿。
承佑——承天之佑,佑我山河。
她正看着,忽觉耳后一震。心镜系统自动提示:冷却结束,额度恢复。
今日九次,已用两次,余七次。
她没急着用,只将手指收回袖中。
这时,一名教习太监从东宫快步走出,手里拿着纸笔,似乎要记录什么。他走到记事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记事官翻开簿子,提笔写下一行新字:
“未时初,皇太孙问:‘若大臣欺君,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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