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在他身边十年有余的心腹阿衍会对自己突然下杀手。当阿衍的匕首插刺穿了他的手背，要更进一步的插入他的心脏时，他满是不可思议的用尽全力抵抗着道：“为什么？阿衍。”
“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下药，为什么要杀他？
季衡他不明白，甚至觉得心痛。她是他最信任的人啊！
阿衍是个孤儿，他遇见她的那一年，她16岁，正在街道上卖身葬父。
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向她投去了目光，但却没有人买她。不是因为她长得不漂亮，而是因为她是个残疾，她只有一条胳膊。
彼时的他正遵母命从天宁寺上香回来时路过，虽不过14岁的年纪，但早已对这种悲剧戏码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阿衍在同他眼神对上的那一刻，竟然不顾危险的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轿子前，求他买下她。
轿子前的侍卫想要驱赶她走，没想到阿衍竟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把白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前。她说她没有办法了，如果季衡也不要她，她就死在他的面前。
季衡觉得这女子好生蠢笨，居然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
他没有出声，继续让侍卫赶走她，可没想到阿衍就真的一匕首扎进了自己胸口。
看热闹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他此次出行本是低调行事的，不想让别人知道，故而就招手让侍卫把阿衍抱进他的轿子，然后快速离开。
阿衍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可还是执着的对他道：“帮我葬了我爹。”
季衡突然就对这个女子有了兴趣，一个重情义但又对自己够狠的人，值得他花点时间培养。
之后，他便拿钱让手下人去帮阿衍把父亲的尸体葬了，同时找来大夫替阿衍治伤。
阿衍的伤很凶险，大夫当时都说她活不成了，可是硬生生靠着一口气吊了三天后又活过来了。后来大夫又说：她求生意识非常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他则对阿衍说：“既然以后你要跟着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用，懂吗？”
阿衍认真点头。
后来他让阿衍陪着他一起学剑法，一起去上学。因为要演戏，他自己就是浑浑噩噩，动辄逃学，一句话都不听的，但是一旁的阿衍会帮他把老师教的重点都悄悄记了下来。
再后来，帮助他暗中学习。
阿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很多，为了不被人发现季衡的事情，她从未用过纸张记忆，全是默背。回来给他教的时候，认真又严厉的，真的就像他的老师一般。但幸好他也是个聪明的学生，学的超快。时间久了，他还挺喜欢听阿衍每次教学完之后夸他的话。
可能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一份肯定吧，阿衍的肯定成了他心中最暖的小秘密。
此后，为了更进一步培养阿衍，他让她认真关注东宫里的每一个人，要把那种有异心的一一揪出来。而阿衍就用了两个月，小小的设局便把舅舅安插在他身边的三个细作全找到了。
这三个奸细他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是对阿衍的一个试探，而她通过了。
但是为了不引起舅舅的怀疑，季衡仍旧并未处理这些人，只是故意引他们犯错，全部调离了自己的身边。再之后，又专门招了些漂亮丫鬟在他周围侍奉，有时候晚上还不让她们走，就陪着他玩闹。
就这般，季衡花花公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而阿衍，虽然说是季衡的贴身婢女，经常性带在身边，但是他召其他婢女玩闹的时候，就会把阿衍赶出去。他对阿衍的态度让很多人觉得有机可乘，想要用金钱收买阿衍，而阿衍收了钱之后就会回来一一告诉季衡。
所以大魏的朝廷之中，多少人打他的心思，他心里门清。
而阿衍这种收钱不办事的行为遭到了很多人出手暗杀，第一波挡掉之后，便又来了第二波，之后季衡就索性让阿衍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倒想看看，这大魏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杀害太子。
之后阿衍逐渐成了季衡的心腹，逐步的开始知晓季衡的筹谋，也替他出谋划策。
季衡在无数个夜晚，暗中探查舅舅和母后通信的这件事时，是她替他遮掩，表面上是季衡召她侍寝。
后来这传言多了，明井兰觉得有碍名声，让季衡抬她做侍妾，季衡说什么也不愿意。嘴上骂的是：“一个丫鬟，她也配。”心里却在想，等到将来成事了，要给阿衍自由呢。
阿衍虽然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但他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这里的一切。有一次晚上偷偷哭还被他看见了。
他问：“阿衍，你怎么了？”
她顿了下说：“我有点想家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悲伤，非常悲伤，似乎是在因为他悲伤，让他一时间都有点心疼。
可惜阿衍没有家了。
再后来他夺权参军，阿衍女扮男装又陪了他五年，一起暴雨中行军，雪地里打滚，尸山血海中搀扶……后来进攻大瀚的谋划，是她陪着他彻夜不眠制定的，再后来她守在东宫，替他看好所有不安分的人，而他亲入大瀚，实施计划……他们俩一直很默契。
阿衍于他似师似友似姐姐。是这么多年来最信任的人，他想不通，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为何背叛他？
“阿衍。”季衡因为药力使不上力气，胳膊一直在颤抖。
而阿衍则看着他，继续用力，再用力，眼看着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却因为季衡滑落的一滴泪而骤然手下一松。
后退了一步，阿衍丧气般认输：“我果然还是杀不了你了。”
季衡大口大口的喘气，捂着胸口仍旧质问似的看着阿衍。“阿衍，为何？”
手下却已经按了椅子上的机关，通知外面的士兵进来。
阿衍也知道这个机关的，只是她已经不不在乎了，抬手挡了挡季衡的目光，她道：“其实我不叫阿衍，我的名字叫阿珩。可是因为和太子殿下的名字重音了，为了能来到太子殿下身边，所以我不得不改了名。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我选择来到太子殿下的身边。”
“来到我的身边？”季衡不解。“当年的你……是故意的？”
阿珩难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有些疲惫的瘫软道：“对，当年的一切全是演戏。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你而来，太子殿下。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大燕细作。”
“什么？”季衡一脸震惊。
阿珩缓缓道：“你知道阳间组织吗？是大燕帝刘治一手创办的秘密组织，专门培养细作输送到各国重要人物身边，窃取情报，必要时……杀人。就像我现在这样。”
阿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看不出过多情绪。
而此时大殿的门被突然推开，无数士兵将阿珩层层包围。阿珩仍旧没有反应，只是任那些人将她按倒，跪在了季衡的面前。她说：“太子殿下，以后，一切保重。”
季衡的脸色变了又变，可是此时此刻更多充斥在心底的情绪，是难过。在人被抓走前。他还是道：“先秘密关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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