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份上了，妈你怎么还不说？
贾张氏到了紧要关头，也有点慌，只能咬着牙硬拖，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敬酒的时候，大伙儿就算发现是她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闲话了。
“呵呵……就、就这件黄的吧。”
“淮如，你穿这件有点大吧？”
“没事儿，大点凉快！”
“成……”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
“新郎到啦，发喜糖喽！”
“屋里的人都出来迎一迎，新郎上门了！”
李进阳和许大茂挤出门看热闹，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位推着自行车、相貌英俊……却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大把大把地撒着糖果。
他口中不停说着欢迎大家来捧场。
李进阳左右张望，纳闷道：“大茂，蛾子，你们知道新郎老家是哪儿的吗？这风俗真少见，新郎还没到，他父亲倒先来了。”
“不清楚，这两天我也忙，没顾上打听。”许大茂老实回答。
“噗！”娄晓娥笑出声，“你们可别乱说，这就是新郎本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赵师傅长得有点显老，加上头发天生少年白，其实他才四十八岁。”
！！！
李进阳和许大茂满脸震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去年一整年受的惊吓，都没今天这么多。
好家伙！
这哪是“有点显老”，这老得也太浑然天成了吧。
要是秦淮如她爹今天来了，说不定跟女婿站一起，都分不清谁年纪更大呢。
“您就是李进阳李科长吧？久仰大名，一直没机会见面，感谢您来参加我的喜宴，李科长吃糖。”
正要进院的赵大眼睛尖，瞧见李进阳就停下脚步，抓了一大把糖往他手里塞。
贾家和李进阳之间那点矛盾，他略有耳闻，但知道得不详细。
他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化解恩怨，不然被一位大科长记挂着，心里总不踏实。
李进阳在轧钢厂里，名气可不小。
“哎哟，谢谢您，够了够了，拿不下了。恭喜赵师傅迎娶佳人，喜结良缘，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面对热情的笑脸，李进阳也赶忙说了不少吉祥话。
赵大表情微微一凝，干笑两声：“呵呵，这岁数了，生孩子的事随缘吧。再说媳妇美不美的，我眼神不好，也看不真切，能踏实过日子就行。”
寒暄几句后，赵大就被邻居们簇拥着进了院子。
刘海忠迎上前帮忙张罗，招呼宾客入座，准备开席。
李进阳跟在人群后边，慢慢走着。
总觉得新郎刚才的话有些特别。
没来得及细想，他已被请到主桌坐下。李进阳虽然年纪轻，但在院里职位高，说话有分量，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
扫了一眼，发现桌上除了赵大的两个工友，竟全是院里的人：易忠海、聋老太、刘海忠、阎阜贵等。
“新郎的家人还没到吗？亲戚朋友也没见来？”
李进阳好奇地问道。听说赵大算是入赘贾家，他家里人理应来这边吃席才对。
怎么一个男方的人都没有？
有位轧钢厂的工人摇头说：“赵师傅家里没人了。听说他和前妻有个儿子，但好像不在四九城。而且……赵师傅脾气有点，咳，朋友也不多。”
这话说得算是委婉了。
哪里是朋友不多，根本就是一个都没有。
李进阳点点头，不再多问。秦淮如嫁的人不正常也不是头一回了，大家都习惯了。
贾东旭是个妈宝，傻柱是个舔狗，看来这老赵是个暴躁主。
反正没一个正常的。
“咳咳，来，吃菜，吃菜！进阳你尝尝，今天的菜都是何大清炒的。自打他去了保城，可有好些年没尝过这手艺了。嗯……就这个味，地道！”
“来来，都满上，赵师傅昨天送了不少酒，今天管够！”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而且赵大不小气，准备的菜色不错，每桌都有鱼有肉，还有一碗小鸡炖蘑菇。
虽然去年下半年灾情好转了不少，物资不像前几年那么紧张，但能摆出这样的席面，依然不容易。
算上酒水，每桌花费估计得八块钱左右，算是相当阔气了。
赵大对这次结婚，确实很上心。
李进阳也吃得尽兴，甚至笑眯眯地和海子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正聊得兴起，忽听有人高声喊道：
“新娘新郎来敬酒啦！”
闻言。
一桌人纷纷笑着转头望去。
可这一看，全都愣住了。
李进阳望望两位新人，又拿起桌上的酒瓶仔细看了看。
明明没喝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难道这年头还有人做假酒？
阎阜贵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重新戴上，抬头再看，一脸难以置信。
其他人的表情也差不多。
“老易……这是怎么回事？”
刘海忠张大了嘴，傻傻地问道。
只见易忠海身后跟着一对新人，赵大笑呵呵地朝大家点头致意，贾张氏穿着淡黄色衣裳，羞答答地跟在他身旁，手里还拿着酒瓶，准备帮忙倒酒。
秦淮如带着几个孩子直接找位置坐下，开始吃席。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赵大，这位是阎阜贵，红星轧钢厂的八级教员，也是院里的二大爷，住在前院，和你们家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来，先敬二大爷一杯。”
随着易忠海的介绍，赵大举起酒杯：“二大爷，往后我也是院里的人了，还请您多照顾我和小花……”
“好好……”
阎阜贵愣愣地举起酒杯，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大声说：“等等！赵大，难道你娶的不是淮如，是张小花？”
贾张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贾张氏……你们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们都吃了一半的席了，才知道新人是谁！”
其他人也炸开了锅，直呼开了眼界。
谁见过娶媳妇娶到一半，新娘子还能换人的？
而且换的还是人家的婆婆！
这事……实在太超出想象了。
一时间院子里议论纷纷，大家兴奋得连抢肉都顾不上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事。
简直离了大谱！
赵大一脸不悦地说：“二大爷，我虽是上门女婿，但‘贾张氏’这个称呼还是别再提了。就算不叫我老姐姐赵张氏，直接喊名字也行。”
这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赵大为了房子选择入赘，虽没强求棒梗改姓，但天天听别人用别家的姓称呼自己媳妇，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易忠海赶紧接话：“对对，大伙儿都记着，以后谁都不准再喊贾张氏了，得叫张嫂子、张婆婆！”
“行了老阎，快坐下喝酒，就等你了。”
“……”
随后，在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氛里，赵大挨桌敬酒。
每个人都晕乎乎地举杯喝下。
眼前这场面实在冲击力太强。
原本以为是老牛吃嫩草，大家私下还感慨赵大捡了便宜。
现在倒好，还是老牛吃嫩草，可人人都觉得赵大吃了大亏。
——只不过，牛和草的位置，彻底调了个儿！
在一片震惊中，贾家的婚礼总算办完了。但这并不是结束，反而像是一切才刚拉开序幕。
贾张氏这招瞒天过海起了作用，但效果有限。
比起“赵大相亲看上婆婆”的说法，“婚礼中途新娘子换人”显然更让人津津乐道。
上午刚办完仪式，下午消息就传遍了半个四九城，闹得沸沸扬扬。
贾家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人家，凭着一连串让人瞠目结舌的事件，硬是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儿媳妇不检点、寡妇偷偷上环、相亲相错了人、婚礼现场换新娘……
光是他家这些事，聊一整天都说不完。
不管外人怎么议论，贾家上下总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家里有了正式工人，再也不用担心被赶回农村了。
……
忙活了一整天，等把借来的东西全部归还后，贾家终于能喘口气。
晚饭时分，贾张氏不停地往赵大碗里夹菜。
赵大也爽快地掏出二十五块钱，当作这个月家里的开销，并且拍胸脯保证：以后家里再不用为钱发愁。
他一个五级工的工资，养这一大家子绰绰有余。
然而，贾家人的反应和他预想中有些不同。
似乎……并不那么开心？
“怎么？嫌少？呵呵，没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就好。觉得少的话，我再加五块！一个月三十块钱生活费，总够了吧！”
刚踏进贾家，赵大还算压着性子。
要是搁在从前，依他那火爆脾气，媳妇敢跟他讨价还价，早就先动手教训一顿了。
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工资还不够吃饭？
这得是什么人家？
真当还是过去那旧社会的资本家！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过阵子熟悉了，非得好好“教育”一下小花不可。
咱们劳动人民家庭，可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秦淮如悄悄瞄了贾张氏一眼，低下头默默喝粥。棒梗也不太习惯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
贾张氏在肚子里盘算了一番，挤出笑容说道：
“当家的，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是想着，能不能把你的粮本交给我保管？还有工资，也让我来管比较好。当然不是怕你乱花钱，主要是考虑到一大家子日常开销不少，也省得每次用钱都得找你要，那样太麻烦了……”
不管她说得多么婉转好听，归根结底就一个意思——要把家里的经济大权抓在手里。
赵大光是进了贾家的门还不够，非得把粮本和工资都交出来，贾张氏才能真正安心。
“什么？”
“小花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赵大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一直以来对贾家太客气了，让她们有点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要工资和粮本？
她是怎么想的？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是来娶媳妇的，不是来给地主家当长工的。
见赵大沉下脸来，贾张氏心里直打鼓，有点发怵。
但在财政大权这个问题上，绝不能退让。
刚结婚，是谈这件事最好的时机。要是这次拿不到，以后就更难了。
贾张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劝道：“赵大，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当然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你也得替我想想，我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和你没有血缘的孙子，嫁过来心里哪能踏实？你把钱交给我，你要用多少我就给多少，绝不会亏待你……”
一旁的秦淮如暗暗点头，觉得婆婆今天发挥得格外好。
说得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赵大刚进贾家，应该会退一步吧……
啪！
秦淮如还没想完，整个人就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嘴里的窝窝头也掉了下来。
贾张氏脸上，赫然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原本就胖乎乎的脸，这下肿得更厉害了。
棒梗、小当和槐花眼里全是惊恐，赶紧躲进秦淮如怀里，瑟瑟发抖。
赵大却依旧不慌不忙，神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咬了一口窝窝头，淡淡说道：
“现在呢？心里踏实点没？”
贾张氏嘴唇哆嗦了几下，扯开嗓子哭喊起来：
“天杀的，你居然敢打我？”
“呜呜……姓赵的，我跟你没完……”
啪！
啪！
啪！
赵大的回应干脆利落，正手反手就是三个耳光。对付不听话的媳妇，他很有经验。
“……”
白天刚办的婚事，晚上贾家就叮叮咣咣闹翻了天。
伴随着贾张氏哭喊老贾的声音，院里的邻居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贾家这又是闹哪一出？
李进阳上午喝了不少酒，下午回家倒头就睡。
睡了一整个下午，这时候刚醒，正打算随便弄点吃的凑合晚饭，就听到中院传来吵闹声。
竖起耳朵一听，就知道又是贾家——贾张氏那哭丧的调子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贾张氏这是又在闹哪一出？白天不是刚欢欢喜喜办了婚事，怎么一到晚上又要喊老贾上来？心里嘀咕着：可别喊了，万一真把老贾叫上来，还不知道要带走谁呢。
“进阳，走，快去看热闹！”
“不去，有什么好看的，贾家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我都看腻了。”
“这回不一样！今天贾家不是多了口人嘛，赵大正在那儿教训贾张氏呢。我特意跑来喊你，等会儿肯定有好戏。”
“看完来我家吃饭，蛾子做了手擀面，还有肉丁卤。”
许大茂这人真不错，明明就住中院，和贾家门对门，从窗户就能看见动静。可他怕李进阳错过精彩场面，还特意跑过来喊他。
“行，那走吧。”
李进阳一听，也懒得自己做饭，披上外衣就跟着出门。
既能看场大戏，还能吃上热腾腾的打卤面，挺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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