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始建国元年七月,长安城西的官营铁坊里,炉火蔫蔫地舔着铁坯,像快熄灭的烛火。十几个工匠围着冷掉的铁炉搓手,手里的铁锤早就停了——炉子里的铁料见底了,最后一块锈铁刚扔进炉里,连火星都没溅起多少。
“刘大人,真没铁了!”工头老张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指着墙角空荡荡的铁料堆,“昨天就派人去渭水畔的铁矿拉料,结果回来的人说,铁矿被人封了,门口全是带刀的私兵,根本不让靠近!”
刘歆站在炉边,指尖碰了碰刚出炉的铁犁——只有巴掌大,还没成型就凉了。他拿起铁犁,心里沉得像灌了铅:“这铁犁要是给流民送去,别说耕地,连翻土都不够用。还有北方军队要的兵器,说好这个月交三百把刀,现在一把都没铸出来。”
正说着,王莽的銮驾停在了铁坊门口。他刚踏进坊门,就被一股冷意裹住——不是炉火的热气,是工匠们眼里的焦急和无奈。“怎么回事?炉火怎么灭了?”王莽指着冷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
“陛下,铁矿被封了!”刘歆把那把小铁犁递过去,“孟津联合关中、洛阳的豪强,把所有铁矿都围了,私兵看守,不让咱们运铁料。现在不仅铁坊没料,连市集上的农具都涨了十倍,流民们有田(虽然王田制废了,但部分流民保住了小块私田)没法耕,都在骂六筦是‘骗人的把戏’。”
王莽攥紧铁犁,指节被硌得发白。铁犁的边缘硌着掌心,像孟津递来的挑衅——你断我盐利,我就断你铁料;你想靠盐铁官营搞钱,我就让你连铁渣都摸不到。他想起西市百姓抢盐的场景,想起陈阿公捡钱的样子,要是再让铁荒蔓延,流民们真的要反了。
“董忠在哪?”王莽突然问。
“御史中丞董大人正在府里整理铁矿分布图。”刘歆连忙回答。
“让他立刻来见朕!”王莽转身往外走,“朕要他带五百禁军,去渭水畔的铁矿查探——不管是谁封的矿,都给朕拆了!铁料,今天必须运回来!”
半个时辰后,董忠带着禁军出了长安城。队伍里,一个年轻禁军小声问:“大人,孟津的私兵可不好惹,听说他们手里有从匈奴买的弯刀,比咱们的兵器还锋利。”
董忠勒紧缰绳,目光扫过远处的山林:“陛下说了,今天必须把铁料运回去。流民等着农具耕地,军队等着兵器守边——咱们退不得。”他摸了摸腰间的圣旨,黄绢上“新朝六筦,盐铁归公”的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与此同时,陈阿公的小院里,他正蹲在院角磨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从河边捡的,边缘磨得锋利些,勉强能当锄头用。李阿婆坐在旁边,手里缝着破衣,眼里满是愁:“阿公,这石头哪能耕地啊?昨天去市集问,一把铁锄要五百钱,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陈阿公没说话,只是用力磨着石头,石屑簌簌往下掉。他想起王莽在西市给的盐,想起那句“朕不会让你们吃亏”,可现在,盐有了,却没铁锄耕地,这日子还是悬在半空。院门外,几个流民路过,嘴里骂着:“什么六筦锁财?就是让咱们更穷!孟津有铁,却不给咱们用,王莽也管不了!”
陈阿公磨石头的手停了——他不信王莽管不了,可这铁荒,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日头偏西时,董忠的队伍到了渭水畔的铁矿。远远望去,铁矿入口被两根粗壮的木柱挡着,木柱上挂着“孟氏铁矿,私产勿入”的牌子,十几个私兵挎着弯刀,在入口处来回踱步,刀鞘上的铜环“叮叮”响,透着杀气。
“奉陛下旨意,查抄被封铁矿!”董忠举起圣旨,声音洪亮,“尔等速速让开,否则以抗旨论处!”
私兵里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手里把玩着弯刀,冷笑一声:“圣旨?我们只认孟津大人的命令!这铁矿是孟大人的私产,谁也不能进!”他挥了挥手,私兵们立刻围上来,弯刀出鞘,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抗旨?”董忠拔出佩剑,“就凭你们几个私兵,也敢抗陛下的旨?”
“那就试试!”头目一刀砍过来,董忠连忙用剑格挡,“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禁军们立刻冲上去,和私兵打在一起——禁军的兵器是刚铸的铁剑,私兵的是匈奴弯刀,刀光剑影里,鲜血溅在铁矿入口的石头上,像开了朵红罂粟。
董忠心里清楚,这些私兵只是小喽啰,真正的主谋是孟津。他一边打,一边让一个禁军往回跑:“快回长安报信,说孟津私兵抗旨,铁矿被封,请求陛下增兵!”
禁军刚跑出去,远处就传来马蹄声——又有几十个私兵赶来,手里还拉着几门土炮(孟津从西域买的),炮口对准了铁矿入口。头目哈哈大笑:“董大人,别挣扎了!孟大人说了,今天就是拼了命,也不让你们把铁料运走!”
董忠看着越来越多的私兵,看着对准自己的土炮,心里一沉——他带的五百禁军,根本挡不住这么多私兵和土炮。可他不能退,退了,铁荒解不了,流民的农具没着落,军队的兵器也没指望,王莽的六筦锁财,就彻底输了。
此时的孟津府里,孟津正坐在案前,听着管家的汇报:“大人,董忠带禁军去了铁矿,和咱们的私兵打起来了,咱们加派了人手,还带了土炮,他们肯定进不了矿。”
“好!”孟津拍了拍案,手里的玉扳指闪着光,“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莽不是想搞盐铁官营吗?我就让他知道,没有铁,他的六筦就是个空架子!”他拿起一封信,递给管家,“把这封信送去长安,给那些流民的头目——就说‘只要他们去宫前闹,逼王莽废了六筦,我就给他们每人发一把铁锄’。”
管家接过信,眼睛亮了:“大人高见!流民一闹,王莽肯定慌,到时候不仅铁矿能保住,盐铁官营也能废了!”
“不止这些。”孟津冷笑一声,“我还让人去了北方,给匈奴送了十万石粮——只要他们再犯边关,王莽就会两面受敌,到时候他要么废六筦求我帮忙,要么就等着新朝垮台!”
长安皇宫里,王莽正盯着案上的铁矿分布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十几个被封的铁矿——渭水畔、崤山、洛阳南……几乎所有能产铁的地方,都被孟津封了。突然,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陛下!董大人派来的禁军回来了,说孟津私兵抗旨,还带了土炮,董大人被困在铁矿了!还有……还有西市的流民又闹起来了,说要废六筦,要铁锄!”
王莽猛地站起来,案上的分布图被风吹得翻卷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西市的方向,隐约能听到流民的呐喊声。他想起铁坊里冷掉的炉火,想起陈阿公磨的石头,想起董忠在铁矿口的刀光——孟津这是要把他逼到绝路,逼他放弃六筦,逼他把盐铁的利润,再还给豪强。
“传朕的旨意!”王莽的声音冷得像冰,“命卫尉王级带两千禁军,立刻去渭水畔铁矿支援董忠,务必拿下铁矿,运回火料!再命人去西市,告诉流民——三天内,朕必让他们拿到铁锄,六筦锁财,绝不会让他们吃亏!”
内侍领命而去,刘歆看着王莽的背影,心里既担心又敬佩——他知道,这次王莽没有再妥协,这场围绕“铁”的博弈,要么赢回盐铁官营的主动权,要么就彻底输掉新朝的财富根基。
夜色渐深,渭水畔的铁矿口,刀光还在闪烁。董忠靠在石头上,肩膀被弯刀划了道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官服,可他手里的剑,依旧指着铁矿入口。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不是私兵的,是禁军的援军。
董忠笑了,他知道,王莽没有放弃,这场铁荒的考验,他们能扛过去。可他不知道,孟津的阴谋不止于此,北方的匈奴,已经收到了孟津的粮,正骑着马,朝着朔方郡的方向奔来。
王莽的“六筦锁财”棋局,刚破了盐价陷阱,又陷入了铁荒与边患的双重困境。他站在皇宫的灯火下,看着案上的铁矿分布图,手里攥着那把小铁犁——这把没成型的铁犁,既是他搞钱的阻碍,也是他赢回民心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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