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言辞如刀,字字诛心!
故事。
当林渊说出这两个字时,曹坤感觉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他经历过无数次审讯,听过无数种开场白。有义正词严的政策宣讲,有威逼利诱的心理压迫,也有拉家常式的温情攻势。但他从未见过,有人会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在他面前,说要讲一个“故事”。
尤其是在那张写着几个名字的纸被推到他面前之后。
“故事的主角,叫石磊。”
林渊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档案。他没有看曹坤,目光落在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纹路。
“一个老纪委,快五十了,还是个普通科员。性格又臭又硬,得罪过不少人,被扔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曹坤的嘴角,下意识地撇了一下。这种人,官场里太多了,一辈子不得志的废物而已。
“可我刚到纪委,就把他提了起来,让他当我手底下最重要案子的主审。他也没让我失望,是块好料,是把快刀。”
林渊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看向曹坤。
“曹局长,你手底下,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忠心耿耿,能力出众,你指哪儿,他打哪儿,从不问为什么。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当成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曹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自己手底下那几个跟着他出生入死,从街头混混一路提拔起来的心腹。
“故事的转折,很有戏剧性。”林渊继续说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叙事的趣味,“就在我们这个案子办到最关键的时候,一封举报信,从天而降。举报石磊,说他多年前办案时,刑讯逼供。”
曹坤的眼皮,猛地一跳。
“证据,是一个‘新证人’。他说自己当年被石磊打得死去活来,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噩梦里,现在终于良心发现,要出来伸张正义。”
林渊说到这里,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曹坤。
“曹局长,你办了一辈子案子,你觉得,这事儿巧不巧?”
曹坤的心,开始往下沉。他当然知道这不巧。在官场和警界这个圈子里,从来就没有这么多巧合。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是精心的设计。
“更有意思的来了。”林渊似乎完全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像是在剥一个洋葱,一层一层,不疾不徐。
“我们查了这个‘新证人’。一个无业游民,平日里坑蒙拐骗,案底比脸还干净。这种人说的话,本来没人会信。可是,我们顺着他的社会关系一查,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关联。”
林渊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那张纸上,轻轻点了一下那个被圈起来的名字。
“这个伟大的‘正义使者’,他的表姐,嫁给了我们江城市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我想,曹局长您应该比我更熟。”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曹坤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纸,盯着那个名字,感觉自己的血液,正一点一点地变冷。赵凤年老婆的远房表弟。这根线,如此隐蔽,却又如此致命。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赵凤年的手笔。绝对是。这种借力打力,用外围不相干的人做文章,事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手段,他太熟悉了。过去,他曾无数次欣赏过赵凤年用这种方式,兵不血刃地清除掉一个又一个对手。他也曾无数次,作为执行者,亲自去安排过类似的“巧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是赵凤年身边最被信任的操盘者。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当棋盘的另一端坐着一个更厉害的对手时,自己,和那些被随意牺牲掉的棋子,没有任何区别。
“故事还没完。”
林渊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入他混乱的思绪。
“我们又查了这个表弟的银行账户。就在他去省里递交举报信的前三天,他的账户里,凭空多了一笔钱。”
林渊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对一个连下一顿饭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来说,这笔钱,足够他去卖命了,对吗?”
“轰!”
曹坤的脑子里,仿佛有座大厦,轰然倒塌。
如果说,那个表弟的身份,还只是让他感到心寒的话,那这二十万,就是一盆浇在他头顶的冰水,让他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钱。
赵凤年从不亲手沾钱,所有见不得光的账,都是他曹坤去处理的。他太清楚赵凤年对于金钱的谨慎和贪婪了。能让他拿出二十万,去办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能说明,这件事,对他而言,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
赵凤年,慌了。
他为了自保,为了拖延时间,不惜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栽赃一个纪委的王牌调查员。
这一刻,曹坤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多年前,另一个副局长跟赵凤年争位子,斗得最凶的时候,那位副局长在去省里开会的路上,突发“心脏病”,死在了酒店里。事后,所有人都说他运气不好,只有曹坤知道,在那位副局长出发前,赵凤年曾淡淡地说过一句:“老李最近身体不好,该歇歇了。”
他又想起,几年前,一个不识相的商人,掌握了赵凤年的一些把柄,想要以此要挟。没过多久,那个商人的公司就因为“偷税漏税”被查封,他本人也因为一场离奇的“斗殴”,被判了十年。而那个挑起斗殴的混混,拿到了一笔钱,远走高飞。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或者说,被他对赵凤年的“兄弟情”所粉饰的往事,此刻如同电影快放一般,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现。
赵凤年从来就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大哥。他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鳄鱼,冷静,残忍,为了生存和利益,可以吞噬掉身边的一切,包括那些为他清理牙齿的牙签鸟。
而自己,就是那只当了太久牙签鸟,已经忘记了鳄鱼本性的……蠢货。
“曹局长。”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你看看,这就是你那位好大哥的手段。为了自保,他连纪委的人都敢栽赃。他连一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部下,都毫不犹豫地当成弃子。”
林渊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刺曹坤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
“你觉得,他会放过你这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人吗?”
“你觉得,你替他背过的那些锅,在他眼里,是功劳,还是催命符?”
“他现在让你扛着,是因为他还需要你这堵墙,替他挡住第一波冲击。可一旦墙要倒了,你猜,他会扶你一把,还是会……亲手把你推倒,免得砸到他自己?”
林渊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曹坤那道早已出现裂痕的心理防线上。
曹坤张着嘴,想要反驳,想要怒吼,想要说“你放屁”,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林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被多年的利益和虚假的“情义”蒙蔽了双眼。现在,这层遮羞布被林渊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露出了底下那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
“不……不会的……”曹坤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两片砂纸在摩擦,与其说是在反驳林渊,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大哥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们是兄弟……”
“兄弟?”林渊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怜悯。
“曹局长,你我都是明白人。到了你我这个层面,哪还有什么兄弟?只有利益。”
“石磊这颗棋子,他已经扔了。你这颗棋子,也快了。”
林渊看着曹坤那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平淡,却也因此,更显冰冷。
“故事讲完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失魂落魄的曹坤。
“我今天来,不是来审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那位好大哥,已经准备放弃你了。从他决定对石磊动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从他的‘自己人’,变成了他的‘麻烦’。”
“一个需要被……尽快处理掉的麻烦。”
林渊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曹坤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凶光和狡诈,只剩下一种动物在绝境中才会有的、最原始的恐惧。
“等……等等!”他嘶哑地喊道。
林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我凭什么信你?”曹坤的声音在颤抖,“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只是想让我……让我反咬他!”
“信不信,是你的事。”林渊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我可以再送你一个消息,一个关于你自己的消息。”
林渊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说,你儿子,最近转学了?”
“转到的那所国际学校,安保很好,也很……封闭。”
“赵局长,真是为你考虑周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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