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市的冬雪落得静，像碾碎的月光铺在“兰悔甜隅”的木质门楣上。
幽兰戴尔抬手掸掉围裙上的面粉，米白色布料沾着点焦黑的蛋糕碎屑。
刚烤的戚风又塌了，表层的糖霜裂成不规则的纹路，像极了魏无悔当年留在侵蚀之键上的裂痕。
她把蛋糕放进玻璃柜时，指尖碰倒了旁边的相框，照片里二十一岁的魏祈安穿着火星勘探服，站在火星的地表上笑，眉眼间尽是魏无悔当年的明亮。
已经是魏无悔离开后的第九个冬天了。
崩坏终结战的硝烟早已散尽，琪亚娜成为终焉律者的那一天，永远刻在人类的记忆里。
她选择留在月球，以自身为屏障镇守地月之间的结界。每年除夕，她都会通过地月通讯站打来视频，背景里是永恒的月尘与星辰，声音里带着跨越三十八万公里的温柔，像魏无悔曾在深夜讲给祈安的睡前故事。
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地响了一声，打断了幽兰戴尔的走神。
丽塔穿着深冬的羊毛大衣，紫色裙摆扫过门槛的积雪，手里提着一个红色食盒，笑眼弯弯地站在门口，领口别着的不灭之刃徽章沾了点雪粒。
“幽兰戴尔大人，新年快乐。”丽塔将食盒放在柜台上，揭开盖子时飘出温热的香气。
“这是德丽莎大人让我带来的年糕，圣芙蕾雅厨房新做的，您尝尝？”
幽兰戴尔低头看着食盒里的年糕，忽然想起自己今早烤糊的曲奇。
自从开了这家“兰悔甜隅”，她的甜品就没一次成功过，焦糊的饼干、塌掉的蛋糕、甜到发苦的布丁，却还是固执地每天开门。
直到看见窗外电线杆上挂起的红灯笼，才恍然记起今天是除夕，眼眶莫名热了起来。
魏无悔离开后的第一个新年，她和祈安在空荡的家里煮饺子，女儿吃着吃着就红了眼，说“老爸以前总把肉馅的都夹给我”；
现在祈安早已在火星基地成为了一个可以面对困难的女孩了，连除夕都要执行者任务，之前好像是在调查什么能量波动…………
“我还以为……祈安会发段视频过来。”
幽兰戴尔的声音有些哑，她伸手想去擦围裙上的面粉，却越擦越乱，像心里那些牵牵绊绊的牵挂。
二十一岁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女，却还是会在每次通讯时，像小时候那样抱怨“火星复杂的情况……”。
丽塔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很暖，带着护手霜的茉莉香气，像从前在不灭之刃时，每次她结束战斗，丽塔替她包扎伤口时的温度。
“祈安小姐刚才发来了讯息，说勘探站临时接到任务，要追踪一颗可能携带崩坏残渣。”
丽塔晃了晃手腕上的通讯器，“不过德丽莎大人已经在圣芙蕾雅准备好通讯设备了，琪亚娜小姐也会从月球打过来，咱们一起等她忙完任务连线好不好？”
她顿了顿，拉着幽兰戴尔往门口走，语气里满是温柔：
“店里我已经让下属照看了，他们会把您新烤的蛋糕分给附近的孩子
孩子们:So ?
您看，外面的雪停了，咱们去圣芙蕾雅，路上还能看看烟花。”
幽兰戴尔被她拉着，脚步有些踉跄，却没挣脱。
玻璃门在身后关上，风铃又响了一声，像是在和独处的时光告别。
街上的行人穿着喜庆的新衣，孩子们举着发光的糖葫芦跑过，笑声清脆。
丽塔的车停在路边，车身上贴着金色的福字，座位上放着那条她在圣芙蕾雅常戴的厚围巾，绒毛还是当年的柔软触感。
“我的蛋糕……”幽兰戴尔想说些什么，却被丽塔打断。
“孩子们很喜欢呢。”
丽塔发动悬浮车，方向盘转了个温柔的弧度，“上次您烤糊的饼干，他们还说有‘家的味道’——毕竟这是您为魏先生和祈安小姐开的店，每一口都藏着心意呀。”
幽兰戴尔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眶又热了。
她开“兰悔甜隅”，从来不是为了做出好吃的甜品。
魏无悔从前总说她手笨，连煮面都会糊，可他还是会把她做的黑暗料理吃得一干二净；
二十一岁的祈安每次从火星回来，也会抱着她烤坏的蛋糕大口吃，说“妈做的味道，比火星的合成食品香一百倍。”
这家店，是她守着回忆的方式，是她和离开的人、远行的人，保持联结的纽带。
悬浮车行驶了二十分钟，稳稳停在圣芙蕾雅学院门口。
大门上挂着巨大的红灯笼，雪地被扫出一条整洁的小径，脚印层层叠叠。刚下车，就听见熟悉的喊声——
“幽兰戴尔！你怎么才来！年糕都快被我吃完了！”
德丽莎穿着红色的毛衣，手里还拿着半块年糕，从教学楼里跑出来，身后跟着芽衣和布洛妮娅。
芽衣穿着干练的作战服，手里端着保温盒，笑着说“幽兰戴尔，我烤了苹果派，你尝尝”；布洛妮娅坐在改装过的悬浮轮椅上，面前的全息屏幕正闪烁着地月通讯信号，“琪亚娜的通讯马上就接通了，祈安那边也在同步等待连线”。
幽兰戴尔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圣芙蕾雅还是老样子，教学楼的墙壁上贴着新老学员的合影，操场边的樱花树已经长得很高，连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都和九年前一样。
她曾以为放下不灭之刃的重担后，自己会孤单一人，却忘了这里还有她的家人。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德丽莎拉着她往食堂走，年糕的香气从手里传来。
“我特意让厨房做了魏无悔爱吃的红烧肉，虽然他不在，但咱们得替他多吃点！”
食堂里张灯结彩，长桌上摆满了菜，红烧肉的香气混着苹果派的甜香，勾得人胃里发暖。
丽塔忙着给大家盛汤，芽衣将苹果派放在她面前，布洛妮娅调试着通讯设备，屏幕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
左边是琪亚娜的身影，她穿着终焉律者的战甲，背景是月球基地的观测窗，窗外是璀璨的地球；
右边的画面闪了几下，二十一岁的魏祈安终于出现在屏幕里，她摘下勘探头盔，额前的碎发沾着点火星尘埃，脸上还带着刚结束任务的疲惫，眼神却依旧明亮。
“新年快乐！”琪亚娜和祈安的声音同时传来，带着跨越星球的笑意。
“琪亚娜，月球上冷不冷？”幽兰戴尔望着屏幕里的少女，眼眶通红，“有没有按时吃饭？”
又转头看向祈安，语气软了下来，“任务顺利吗？火星那边的天气还好吗？”
“放心吧幽兰戴尔，我很好。”
琪亚娜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营养剂，“今天基地给我准备了饺子，虽然是速食的，但味道还不错。”
二十一岁的魏祈安立刻举起平板，屏幕上流星划过星球的夜空，她眼里闪着光：“妈，你看！这颗流星的轨迹，是不是很漂亮！超漂亮的！我已经把数据记录下来了，等下次回地球，给你带纪念——对了，你店里的蛋糕有没有进步？这次可别再让我吃烤糊的啦！”
“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工作。”幽兰戴尔的声音有些哽咽。
“店里的烤箱我换了新的，等你回来，肯定能吃到不塌的蛋糕。”
“知道啦妈！”祈安吐了吐舌头，“我这边还有数据要整理，先不和你聊啦，新年快乐！”
说完，她对着屏幕挥了挥手，画面便切回了星图界面。
通讯结束后，食堂里的气氛依旧热闹。德丽莎一边吃年糕，一边说着圣芙蕾雅的趣事，说新学员里有个小姑娘很像当年的琪亚娜，总爱偷偷溜进厨房；
丽塔讲着不灭之刃的近况，说她们正在协助维护地月结界的稳定；
芽衣和布洛妮娅聊着琪亚娜的近况，说她偶尔会提起魏无悔，说“魏学长要是在，肯定会为现在的和平高兴”。
幽兰戴尔坐在其中，听着大家的笑声，手里握着温热的汤碗，忽然觉得心里的空缺被慢慢填满。她曾以为魏无悔的离开会让人生只剩黑暗，却忘了那些他用生命守护的人，也在守护着她。
琪亚娜在月球镇守着和平，二十一岁的祈安在火星追寻着这自己的故事，而德丽莎、丽塔他们，始终在她身边。
晚饭后，大家坐在教学楼的露台上看烟花。
金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像魏无悔当年化作的光点，也像月球上的星辰。
德丽莎靠在她的肩上，打了个哈欠：“果然放下重担还是这里舒服啊，以前总想着守护圣芙蕾雅，现在才发现，能和你们一起看烟花，才是最幸福的事。”
幽兰戴尔望着夜空，忽然想起魏无悔离开那天的月光。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永远活在绝望里，却没想到九年后，她能在这里，看着二十一岁的女儿在火星独当一面，和朋友们共享团圆，还能隔着三十八万公里，听见琪亚娜从月球传来的问候。
“是啊，”幽兰戴尔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温柔，“果然最美好的时间是在记忆里，但更美好的，是有人陪着你，把回忆变成新的时光。”
烟花又一次炸开，照亮了她的侧脸。眼底不再有绝望，只有温暖的光，像当年魏无悔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始终没变的，是对美好的守护，是对爱的执念。
丽塔递来一杯热可可，温度刚好，像魏无悔从前给她泡的那样。
幽兰戴尔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暖到心底。她知道，魏无悔从未离开，他化作的星光，化作的回忆，化作的爱，正陪着琪亚娜守护月球，陪着二十一岁的祈安穿梭火星，陪着她守着“兰悔甜隅”，在没有他的时光里，依旧温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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