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纪婉慈强忍悲痛,将父母离世的消息告知了亲友。电话那头,啜泣声此起彼伏——近两个月,年长的亲人如同风中残烛,接连熄灭。
曾几何时,身体的虚弱她未曾在意,新闻里新生儿夭折、老人死亡率激增的报道也仿佛远在天边。那些灾难与死亡,不过是屏幕里模糊的影像。
直到整座城市陷入无序的深渊,直到亲眼目睹至亲在绝望中自我了断,她才真正嗅到了末日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一个月后,父母的葬礼尘埃落定。前来探望的亲友陆续离去,只留下纪婉慈一人,孤零零地搁浅在这座濒死的城市废墟里。
又一个空洞的星期五结束了。项目组无事可做,难得的双休日,却成了纪婉慈的酷刑。
回家的路上,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如同幽灵般,始终尾随其后。
起初,纪婉慈以为是连日紧绷的神经在作祟。然而,无论她拐进狭窄的巷口,还是转向人声嘈杂的市场,那辆黑车都如影随形。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最终,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的目的地是钟达的家。
用颤抖的手打开门锁,纪婉慈闪身进屋,反锁的“咔哒”声是她唯一的屏障。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后背。
夜幕降临,浓稠的黑暗吞噬了房间。室外气温高达52c,城市电网不堪重负,钟达的小区,今晚不幸被拉入了断电的黑名单。死寂中,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
她颤抖着凑近猫眼——心脏几乎骤停!只见那黑衣人正走来门口。
“当当当!”
敲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纪婉慈的心上!那感觉,就像深更半夜独自看完恐怖片,裹在闷热的被子里时,门外突然响起诡异的声响!
门外的黑衣人,如果只是有事相商,为何不在人潮中拦下她?为何要像个猎手般一路尾随至此?
纪婉慈颤抖着摸出手机,准备报警。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 嗡——!嗡——!
刺耳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在这死寂闷热的环境里,如同平地惊雷,吓得她魂飞魄散!
而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更是让她瞳孔剧震—— 钟婷!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纪婉慈接通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喂?”
“喂,婉慈!快开门!外面的人不是坏人!”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钟婷那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泪水瞬间决堤,“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钟姐?……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
“这两年你们去了哪里?!”
纪婉慈泣不成声,“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消失了?!钟达呢?!他还活着吗?!你们都在哪里啊?!”
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诉,钟婷的声音也哽咽了:“钟达他……就在我旁边。他……他怕你会破口大骂,所以让我先打给你。事情很复杂……你先让门外那位先生进去,他会告诉你一切!”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被枪指着脑袋逼着骗我开门?!”
纪婉慈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她习惯性地在脑海中预演最坏的可能。电话那头,姐弟俩竟同时发出一声苦笑——她还是那个纪婉慈,总能把所有可怕的结局先想一遍。
电话被挂断,随即视频通话的请求亮起。屏幕上,钟婷和钟达的面容清晰地出现!
纪婉慈的眼泪更加汹涌:“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我爸妈……他们都走了!”
“我们知道……” 钟婷的声音低沉下去,“你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知道。”
钟达满眼愧疚:“婉慈,对不起……我们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让你消失两年音讯全无?!” 纪婉慈几乎是在嘶喊。
“很多科学家,政府高层……早就不在大陆了。他们……秘密转移了。” 钟达艰难地说。
“你胡说!” 纪婉慈指着空气,仿佛在质问电视里的幻影,“新闻里他们还在慷慨激昂!说什么绝不抛弃任何人!还有他们去医院慰问病人的镜头!”
“你看到的……全是假象!”
纪婉慈呆住了,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钟婷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八年前,极端气候的模型就被准确预测了!一座南极的秘密基地两年前就建造完成了!
各国政要最先撤离,接着是各领域的顶尖专家!只允许带配偶和子女,连父母都无权跟随!起初……名单里没有你。
而且……你和钟达没有结婚证,无法作为家属带走!我拼命争取你的名额……可想到你父母还在,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他们只是普通人……我知道,就算能带你走,你也绝不会抛下他们……基地的存在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普通人怎么了?!” 纪婉慈哭喊着,“我爸妈因为付不起天价药费,自己拔了管子!”
“对不起,婉慈……”
钟达轻轻推了下姐姐,示意她别再触碰伤口,“我知道你一个人照顾伯父伯母有多难,又不知道我们的下落……一定……心都碎了。
我们到了南极基地后,就被切断了所有外部网络,管理极其严格,生怕暴露基地位置。姐姐一直没放弃争取你的名额!直到名额确定,才被特批用内部专线联系你!
今晚是最后一班直飞南极的航班!你必须马上跟外面的人走!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纪婉慈刚刚才说服自己接受钟达已死的现实,此刻他们却又活生生地出现,还抛出一个如同科幻小说般的“南极基地”!
巨大的荒诞感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激烈冲撞。
她刚想追问李研斌姐夫的下落,电话那头的钟达突然急促地说:“网络时限快到了!快让门外的……”
话音未落,屏幕瞬间变黑,信号彻底中断!
纪婉慈猛地拉开房门——只见那个黑衣人已瘫倒在地,嘴唇干裂,神志不清地嗫嚅着:“水……水……”
纪婉慈慌忙接了杯水,扶起他喂下。
“热成这样,还穿一身黑西装……” 她忍不住抱怨。
黑衣人贪婪地吞咽着清水,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急迫:“快……跟我走!……去机场!……最后一班了!”
“我……我得回去收拾点东西……”
“来不及了!”
黑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南极什么都有!”
这一次,纪婉慈没有犹豫。她搀扶起虚弱的黑衣人,跌跌撞撞地下楼。
黑衣人已无力驾驶,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最终驶入一片荒无人烟的峡谷深处。若非钟达姐弟提前告知,纪婉慈打死也不敢跟陌生人到这种地方。
一架体型庞大、线条冷硬的运输机,静静停在谷底。纪婉慈冲向舷梯,机长通过人脸识别确认她身份后,只冷冷地说:“找个位子坐好。”
机舱内没有空乘,也没有其他乘客。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动物排泄物、防腐剂和某种陈旧木质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借着昏暗的灯光,纪婉慈惊恐地看到:前几排座椅上,紧紧捆绑着许多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密封袋,里面不知封存着什么价值连城的“遗产”。
后面几排,则固定着一个个狭小的金属兽笼!笼子里蜷缩着惊恐的小熊猫、毛发暗淡的金丝猴,还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珍禽异兽!
更骇人的是,机尾狭窄的过道上,竟然拴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牦牛!它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沉闷的鼻息。
“这……怎么有这么多动物?为什么不把它们放到有氧舱或者货舱?” 纪婉慈捂住口鼻,难以置信地问。
“早塞满了!”机长头也不回地走向驾驶舱,“全是鸡鸭鹅猪!世界都要完蛋了,保存几根动物血脉,比救几条人命金贵!那些袋子里都是些名画古董!拉你一个人太浪费运力,自然要塞点‘值钱货’!”
他坐进驾驶位,“坐稳!我们出发了!”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飞机在颠簸中缓缓升空。舷窗外,那片生养她、埋葬了她父母、也即将毁灭的土地,在视野中急速缩小、模糊。
她生于斯,长于斯,如今却要永远逃离。
望着下方沉入黑暗的大地和上方同样深邃的夜空,纪婉慈蜷缩在弥漫着恶臭与绝望的机舱里,怀中抱着一个冰冷的兽笼,里面一只小金丝猴正静静地看着她。
前方的南极,是救赎之地,还是另一个冰冷的囚笼?这趟满载着“人类遗产”和一只迷途羔羊的航班,将驶向一个未知的、或许同样没有未来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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