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如同万千钢针穿刺神魂,远超此前任何一次传送体验,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从躯壳中硬生生剥离。陈平牙关紧咬,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却始终紧守灵台清明,体内混沌星力如同奔腾的灰色洪流,顺着经脉遍布四肢百骸,在体表凝结成一层微光,死死抵御着那无处不在、几乎要将骨骼压碎的空间压力。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条狂暴无匹的星河乱流,四周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星辰碎片带着灼人的温度飞速掠过,扭曲的光影如同鬼魅般闪烁不定,空间裂缝如同一张张漆黑的巨口,随时可能将他吞噬。在这片混乱的空间乱流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任由那股狂暴的力量裹挟着前行。怀中的定星盘碎片微微发烫,散发出温和而古老的星力,试图抚平周围紊乱的空间波动,可这星力在浩瀚的空间乱流面前,却如同杯水车薪,仅能勉强护住他的神魂不被直接撕裂。这传说中连接星海的古老星路,显然已在岁月侵蚀中破损严重,早已不复当年的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弹指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到足以磨灭记忆的永恒。那裹挟着他的狂暴力量陡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一瞬,陈平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抛”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物体表面。“嘭”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浑身骨骼仿佛都在呻吟,喉头一阵发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吐而出。他强提一口混沌星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几乎是本能地瞬间翻身跃起,星力在体内飞速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眼前的景象,与他预想中的星辰碎片带或陨石群截然不同,而是一片死寂到令人窒息的荒凉世界。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的光辉,只有一些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色光斑,稀疏地点缀在天幕之上,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片绝望之地。脚下的大地,是由一种暗沉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岩石构成,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撞击坑和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这些裂缝深不见底,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地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看不到任何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枯寂、冰冷的气息,吸入肺中如同针扎般刺痛。这里的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运转功法时,连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都难以汲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虚空惰性”,仿佛任何能量在这里都会被迅速侵蚀、衰变、消散。陈平尝试调动一丝星力外放,那星力刚离开体表便黯淡了几分,消散速度比外界快了数十倍不止。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重力异常混乱。前一刻还沉重得让人步履维艰,仿佛背负着千钧巨石,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下一刻却又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挣脱大地的束缚,漂浮到无尽的虚空中。远处的天幕下,可以看到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物体轮廓悬浮着——那是破碎的星辰残骸,有的如同一座座倒塌的巨山,有的则像是被拦腰斩断的星核,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如同巨神的坟墓,在死寂的虚空中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毁灭与灾难。
“星骸坟场……”陈平低声念出星路图上标注的这个名字,脸色不由得微微沉了下来。这里的环境,比星路图上寥寥数语描述的更加死寂,也更加危险。显然,刚才的传送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他们并未抵达预定的星路节点。
他第一时间内视己身,检查自身状况。识海之中,星辰图谱依旧缓缓运转,定星盘碎片悬浮在图谱中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二者相互呼应,维持着神魂的稳定。那枚被封印在识海深处的灰色奇点,依旧被层层星力牢牢包裹,但方才传送时那剧烈的空间波动,似乎让那层封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虽然暂时没有大碍,却必须尽快寻找安全之地重新稳固,否则一旦奇点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他检查了肉身和法宝。法力消耗并不算大,但在这灵气匮乏、还充斥着虚空惰性的地方,法力恢复将变得极其困难,甚至可能越用越少。一直悬浮在他身旁的青木舟,此刻灵光黯淡,船身之上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是在传送过程中受到了空间乱流的冲击,受损不轻,需要耗费不少资源和时间温养修复。
“林辰?曲凌霜?”陈平朝着空旷的四周尝试呼唤同伴的名字,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传出不远,便被那冰冷的空气吞噬、消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放出神识,想要探查周围的情况,却发现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原本能覆盖数千里的神识,此刻竟然只能延伸到方圆数百丈之内,而且探查的画面模糊不清,根本无法捕捉到远处的动静。在这数百丈范围内,除了冰冷的岩石和幽深的裂缝,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更没有林辰和曲凌霜的踪迹。
看来,在刚才那混乱不堪的空间传送中,他们三人被强行分隔开了。
陈平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暗忖: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孤身一人流落在这被称为“放逐之地”的星骸坟场,灵气匮乏难以恢复实力,环境恶劣危机四伏,更不用说圣教的人可能也在这片星路附近,潜在的威胁随时可能出现。
“必须先找到落脚点,了解清楚这里的情况,同时尽快修复青木舟,稳固奇点的封印。”陈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收敛了自身的气息,避免引来不必要的危险。他观察了片刻四周的环境,选定了一个相对平缓、没有明显裂缝的方向,开始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艰难前行。他不敢轻易飞行,混乱的重力极有可能让他失去平衡,被卷入未知的空间裂缝,而虚空中或许还隐藏着看不见的空间陷阱,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了约莫半日,脚下的岩石依旧冰冷坚硬,沿途除了嶙峋的怪石、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偶尔能看到的小块星辰碎片,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更不用说人类活动的痕迹。就在他心中思索着是否要冒险尝试短距离飞行,扩大探查范围时,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并非灵气,也不是空间乱流的气息,更像是某种……濒临熄灭的生命气息?而且在这生命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星辰之力,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陈平心中一动,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丝气息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他收敛了全身的气息,脚步放轻,如同猎豹般在岩石间穿梭,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翻过一座由扭曲的黑色金属构成的矮山,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在山脚下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中,竟然矗立着几座简陋的低矮房屋。这些房屋都是用各种星辰残骸的碎片和一些不知名的黑色金属搭建而成,墙体凹凸不平,看起来十分简陋,却异常坚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类聚居点。房屋的外围,有一圈微弱的白色光芒闪烁着,形成了一个简陋的防护阵法,虽然威力不强,却能勉强隔绝外界的虚空惰性,提供一丝微弱的庇护。
营地中央,一堆篝火正在燃烧,跳跃的火焰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几道身影围坐在篝火旁,似乎在低声交谈。陈平的目光扫过那几道身影,心中顿时一喜——其中两人,赫然是衣衫有些破损、面色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眼神警惕的林辰和曲凌霜!他们似乎也刚到这里不久,正与营地中原本的居民交谈着什么,神情带着几分谨慎。
而营地中的其他居民,大多衣着破烂,有的身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面容憔悴,眼神中布满了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如同荒野中的饿狼般的警惕与坚韧。他们的修为参差不齐,最高的也只是结丹期,大多是筑基期甚至炼气期的修士,显然在这里生存得极为艰难。为首的是一名独臂中年汉子,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用一根黑色的布条系在腰间,他的脸上带着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此人气息沉稳,赫然是结丹后期的修为,此刻正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刚刚出现在山脚下的陈平,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陈平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营地中所有人的注意。
围坐在篝火旁的林辰和曲凌霜最先看到他,两人脸上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
“陈前辈!”林辰连忙站起身,朝着陈平的方向快步走来,语气中难掩激动。曲凌霜也跟着起身,眼中带着欣喜和庆幸,朝着陈平微微颔首。
而那名独臂汉子也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不算快,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中响起,带着浓浓的戒备:“又一个外来者?报上你的名号和来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陈平能清晰地感觉到营地中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以及他们眼中隐含的敌意——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个外来者都可能是威胁。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了林辰和曲凌霜安然无恙的庆幸,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停下脚步,与营地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既不显得刻意疏远,也没有贸然靠近,语气平静地开口:“在下陈平,与这两位是同伴,我们因传送阵意外失控,流落到了此地。并无恶意,只是想在此地暂时落脚。”
他的目光与林辰、曲凌霜交汇,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一切无碍,让他们不必担心。
独臂汉子——雷坤,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陈平,又转头看了看明显与陈平相熟的林辰二人,紧绷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在这星骸坟场,恶意是常态,善意反而显得格外可疑。
“这里是‘孤礁营地’。”雷坤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沧桑,“星骸坟场,是星墟的放逐之地,是被整个星海遗忘的角落。来到这里的人,要么是触犯了星墟的规矩被放逐而来,要么就是像你们这样遭遇意外的迷路者。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一旦踏入这里,就别想着轻易离开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平三人,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想在孤礁营地活下去,就得遵守营地的规矩。现在,告诉我,你们能做什么?或者说,你们有什么价值,值得营地花费资源收留你们?”
在这资源匮乏、危机四伏的遗忘之地,没有价值的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生存的考验,从他们踏入这片星骸坟场的第一刻,便已经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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