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青屿岛被一层薄薄的海雾笼罩，滩涂的固根草已长到齐腰高，细碎的白花如云似霞，风过时，花海翻涌，带着清苦的香气漫过整个岛屿。串叶松也蹿到了两丈高，针叶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阿疤穿着新做的麻布褂子，正往根王周围的木桩上系红绳，每个绳结里都塞着一小撮青屿岛的黑泥和长安的苜蓿籽，是念安前一晚一颗颗分好的。
“阿疤哥，快来看我编的花环！”念安举着个绚烂的花环跑过来，上面用固根草的白花和长安的苜蓿花交错编织，两种花香缠在一起，甜得人心头发软。她的小辫上还别着朵串叶松的雄花，嫩黄色的花粉沾在发间，像撒了把碎金。“小精灵说，这叫‘共生环’，戴在头上，就能听见两界草木说话呢！”
滩涂中央搭起了个宽敞的草台，周小满爷爷正指挥着村民往台上摆供品：青屿岛的银鲳鱼被片成薄片，摆在海草编的盘子里；长安的麦饼冒着热气，上面印着固根草的花纹；西域的葡萄干堆成小山，旁边还放着一碗刚熬好的固根草花蜜粥，甜香飘得老远。“今儿是‘共生节’，”老人用袖子擦了擦汗，脸上的皱纹里都沾着笑意，“哈桑先生从西域捎信来说，他们那儿也有这习俗，草木交缠生长的日子，就得热热闹闹地过。”
长安来的伙计们正围着石磨忙碌，磨盘里是渭水畔新收的麦子，金黄的麦粒被磨成雪白的粉，扬起的粉雾在阳光下闪着光。为首的赵衡举着个红布包走上草台，打开一看，是面打磨得锃亮的铜镜，镜里映出长安农庄的热闹景象——郡主正带着孩子们往固根草田里撒新收的种子，追影犬阿影和阿护在旁边跑来跑去，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惊起几只蝴蝶。
“郡主说，长安的共生节也开了，”赵衡把铜镜挂在根王最粗壮的枝干上，镜光与木灵碎片的蓝光交相辉映，在花海中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两界的人隔着镜子，一起吃块麦饼，喝碗甜粥！”
阿疤牵着追影犬阿守走上台，小狗嘴里叼着个竹篮，里面装着青屿岛新收的固根草种子，每粒都饱满得像颗小珍珠。“这些种子，”他对着铜镜高声说，声音被风送得很远，“要请长安的伙计带回渭水畔，让它们和那边的草结亲，长出更壮的苗，结出更甜的籽！”
台下的村民和长安伙计们都鼓起掌来，王大爷举着个粗瓷酒碗站起来，往地上洒了半碗酒，酒液渗入泥土，立刻引来几只监草虫，红色的小虫在土里钻来钻去，像在为这场盛会助兴。“敬根王！敬两界的草！敬咱们往后的日子，像这固根草一样，扎得深，长得旺，风刮不倒，水淹不烂！”
就在这时，阿守突然对着海边狂吠起来，脖子上的铜铃响得急促而尖锐。众人循声望去，见一艘小渔船正冲破晨雾往滩涂漂来，船头上插着面黑旗，旗上的蛇形纹在阳光下扭曲蠕动——是影阁的余孽！一个蒙面人站在船头，手里高高举着个陶罐，罐口的黑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显然是要往草田里扔什么。
“还敢来捣乱！”阿疤抄起台边的破网锤就往海边冲，追影犬阿守像道黑白闪电，率先蹿入花海，铜铃声在花丛中炸响。长安的伙计们也举着锄头跟上来，台后的村民们扛着硫磺粉桶和护根肥罐，早就按捺不住了。
蒙面人见势不妙，猛地将陶罐往草田方向扔来。阿疤纵身跃起，破网锤带着风声砸中陶罐，陶片四溅，里面的黑灰撒了一地——是蚀根粉！可没等黑灰散开，漫过的固根草花就像活了过来，无数花瓣纷纷扬扬飘起，将黑灰裹在中央，海风一卷，带着这团“花球”坠入海中，泡沫翻涌间，邪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用的！”阿疤站在礁石上，望着那艘想掉头逃跑的渔船，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两界的草早就结了亲，你们的邪气伤不了它们分毫！”
阿守已经跳上了渔船，死死咬住蒙面人的裤腿，村民们趁机把人拖上岸。扯掉面罩一看，竟是顾三的远房堂弟，脸上也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疯狂。“影阁都散了，你还折腾什么？”王大爷上前踹了他一脚，脚下的固根草叶立刻卷了起来，在他鞋上留下圈红痕，“共生节里搞破坏，不怕遭天谴吗？”
那人瘫坐在地上，看着满滩涂的白花和欢笑的人群，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俺就是想不通……为啥你们能把草种得这么好……俺们费了那么多心思，烧啊，毒啊，就是毁不掉……”
念安走过去，把手里的共生环轻轻放在他面前：“小精灵说，仇恨像影核粉末，只会让人心里长霉；守护才像固根草，能让人心里扎根。”她指着根王，白花在枝干间缠绕，“你看这草，不记仇，只记着长，所以才长得比谁都高。”
闹剧很快平息，共生节的热闹丝毫未减。石磨旁的新麦饼已经烙好，周小满爷爷往饼上抹了层固根草花蜜，甜香混着麦香，引得孩子们围着石磨直转圈。铜镜里的长安农庄，郡主正对着镜头举着麦饼，和青屿岛的人隔空碰了个“饼”，镜光里，两界的笑脸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在青屿，谁在长安。
阿疤坐在根王的浓荫下，看着孩子们戴着共生环在花海里追逐，阿守追着铜铃的声音在花丛中穿梭，时不时叼回一朵沾着露水的白花。他往长安的方向望去，觉得海风真的能带着花香跑很远，跑到渭水畔，告诉那里的固根草：青屿岛的共生节，很热闹；这里的人，很安稳。
暮色降临时，草台点燃了火把，橙红的火光映得根王的枝干像镀了层金。众人围着篝火唱歌，歌词是念安编的，混着青屿岛的渔歌调调和长安的民谣腔：“草缠根，根缠土，两界的地，一颗心；风同吹，雨同淋，结个种子，落个亲……”
铜镜里的火光和青屿岛的火把连成一片，像一条跨越山海的光带。阿疤知道，这共生节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就像固根草的花期每年都会到来，两界的守护也会年复一年，在春风里发芽，在秋雨中结果，永远没有尽头。
海风拂过花海，带着歌声和花香，往更远的地方飘去。根王的白花在火光中轻轻摇曳，像在为这场盛会鼓掌，也像在为两界的明天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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