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的气息在山野间弥漫,呼啸的山风也压不住木寨内爆发的惨烈搏杀!
立于石阶之上的赵昺,目光早已锁定了那名蒙古山匪头目。
眼见对方将骨哨塞入口中,腮帮鼓起欲吹——不好!他在呼叫援兵!
“三郎!”赵昺语气充斥着急迫,对着身侧少年郎喝道:“速斩匪首!”
尉三郎闻令,肌肉贲张,握槊的手指骨节发力,重槊嗡鸣欲动!
可文公那句“护在公子左右,片刻不离!”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少年的神经!
他硬生生刹住脚步,牙关紧咬,目光飞快扫过仅离战场数步之遥的石阶——公子虽处高地,但乱军之中,流矢刀锋难料!他不敢赌!
赵昺见尉三郎竟纹丝不动,岂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股怒意直冲顶门!
“愣着作甚!”赵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一指木寨大门左侧,“没看见文公年迈,堵门搏杀已露疲态?!还不速斩匪首,替下文公!”
这声断喝,让尉三郎猛地扭头,视线穿过混乱的人影——木寨大门左侧!
文天祥那素来挺拔的身姿,此刻挥刀的动作已显沉重迟滞!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沉重而急促的喘息!
与旁边也儿吉尼那依旧凌厉迅猛、游刃有余的搏杀姿态,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诺!”尉三郎再无半分迟疑,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脚下猛地一蹬,手中那杆沉重长槊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整个人裹挟着滔天怒火,直扑匪首所在!
院中形成外圈结阵抵抗党项骑兵刀锋的蒙古匪徒,只见一道少年身影挟着骇人声势悍然撞入阵中!那杆狰狞的重槊带着万钧之力横扫!
猝不及防之间,“砰!砰!”几声闷响!
外围几名蒙古匪徒一触及少年手中长槊的重量,惨叫着踉跄倒退,一下将本就拥挤的人阵撞开一个刺眼的缺口!
混乱顿生!
外围纵马盘旋、伺机而动的党项骑兵,此刻眼中寒光爆射!
机不可失!
皆都缰绳一勒,马蹄声骤然提速,精准地切入缺口!弯刀如雪练般划过,将那些被撞散、失去掩护的零散匪徒干净利落地劈翻在地!血花飞溅!
闯入匪徒阵中的尉三郎更是凶焰滔天!
“挡我者死!”
少年狂吼一声,根本不顾招式章法,只凭一股蛮横绝伦的力量,硬生生在匪群中横推向前!
槊锋所向,或挑或砸,残肢断刃与惨嚎齐飞!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路,直逼那匪首!
然而,这悍勇无匹的突进,虽为外围党项骑兵创造了绝佳战机,却也带来了致命的隐患!
更多的匪徒被这“人形凶兽”逼得惊恐后退,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疯狂地向木寨大门挤压而去!
压力骤增!
原本只需应对两三个方向的文天祥和也儿吉尼,立马被七八柄乱刀从两侧同时逼上!
“呃!”文天祥闷哼一声,格挡的长刀被震得高高荡起,脚下竟被逼退半步!
喘息渐重,豆大的汗珠滚落,他脸色泛起苍白之色,却死死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摇摇欲坠的防线!
也儿吉尼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动作也明显迟滞了几分!
“文公!?”尉三郎眼角余光瞥见此景,肝胆欲裂!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臂筋肉虬结隆起,将全身力量灌注槊杆!
“给我开!”玄铁重槊被他双手抡圆,毫无花哨,只是一个势不可挡的横扫。
挡路的数名匪徒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着筋断骨折,喷血倒飞出去!
通道瞬间清空!
那蒙古头目眼见这裹挟着腥风的恐怖槊影砸来,眼中终于露出骇然绝望!
他狂吼着,双手紧握大刀,倾尽全身力气向上格挡!
一声刀碎——槊锋毫无阻碍地撕裂空气!
噗嗤——血雾冲天喷溅!
那匪首连人带半截残刀,一颗狰狞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高高飞起!无头的尸身被狂暴的力量带得横飞出去,重重砸倒几位贴近的匪徒!
“头领死了!!”
“魔鬼!!他是魔鬼!!”
“跑啊——!”
这血腥骇人的一幕,立马令匪群炸锅!恐惧彻底压垮了理智,惊恐的尖叫,响彻云霄。
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拼命远离那持槊而立的少年杀神!部分溃兵慌不择路,竟直扑赵昺所在的石阶!
然而,还未进前几步,数道凌厉的刀光如同凭空闪现!
那几名扑向石阶的溃匪,甚至没看清人影,便被精准地抹了脖子,软软栽倒在地!
不知何时!五名彪悍的党项骑兵,已无声无息地列阵于石阶之前!
冰冷的弯刀斜指地面,滴落的血珠映着烈日寒光——将赵昺牢牢护在身后!
匪首授首!让文天祥这边的压力骤减!
他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猛地荡开身前乱刀!
须发皆张!胸腔中爆发出一声蕴含内劲、响彻山寨的怒吼,纯正的蒙古语狠狠砸在残匪早已崩溃的心防上:
“尔等鼠辈听着!尔酋已诛!”
“速弃兵刃!跪地乞降!”
“胆敢顽抗——立斩不赦!格杀无论!”
这响彻山寨的怒吼,让本就惊惶失措、斗志全无的残余匪徒,看着那持槊少年如魔神般扫视而来,再看着石阶前那五名煞气腾腾的党项刀手……
“哐当!”“哐当!”
仅剩的十余人彻底崩溃!纷纷将手中兵刃如烫手山芋般丢下,皆都抱头蜷缩在地,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
战斗,戛然而止。
骄阳似火,木寨院落之内,尸骸成堆,血流成渠。
几十具蒙古人和北地汉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污血浸透了泥土,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腥气。
党项汉子们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在粘稠的血泊中踢踏飞溅。
他们早已翻身下马,手持染血的弯刀,以娴熟而冰冷的三角阵型,将那群投降的残匪死死围在中央!
尉三郎眼中的凶焰迅速褪去,顾不上喘息,拔腿便冲向文天祥!
“文公!”他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搀扶。
“退开!”文天祥一声低喝,虽疲惫至极却威严不减,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将少年斥退!
随即,他毫不停留,疾步走向院落中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也儿吉尼!”
“速将降匪押入木屋羁押!”
“清理尸首!马匹牵回暗洞!”
下达指令的同时,文天祥脚步不停,已掠至赵昺身前!
他目光如炬,上下一扫,确认官家毫发无损,这才长长吁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语速极快:
“公子!速进木屋!”
“匪徒援兵转瞬即至!”
“此地尸堆成积,已非骑兵用武之地,接下来必是血肉磨盘的搏杀!”
“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赵昺神色沉凝,毫不迟疑,颔首便转身向木屋走去。
尉三郎下意识就想跟上护卫。
“站住!”赵昺冰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不容违逆的决断,“吾在屋内,若尔等连门外都守不住,汝进屋何用?!”
尉三郎脚步一僵,摸着后脑勺,咧开一个带着血污的憨笑:“诺!公子!”转身便急速飞奔回文天祥身侧,持槊挺立,警惕地扫视着狼藉的院落和寨门方向。
文天祥瞥了他一眼,布满汗水和血渍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只吐出两个沉重的字:“不错。”
领命而去的也儿吉尼动作快如鬼魅,指挥若定。
残匪被粗暴地驱赶进一间简陋木屋,两名党项汉子持刀守住门口。
他迅速处理完马匹,再次闪身回到文天祥身边,声音紧绷:
“文公!降匪已囚!马匹归洞!”
“援匪将至!如何应对?请令!”
骄阳似火,汗水混着血水,顺着文天祥的额头滚落,滑过他紧抿的唇角。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射出决绝的寒芒,声音斩钉截铁,响彻院落:
“速战速决!”
“所有人——分立大门两侧!”
“听某号令行事!”
“诺!”也儿吉尼轰然应诺,如臂使指,立刻指挥剩余党项汉子,悄无声息地隐入大门两侧的阴影之中!
文天祥立于尸山血海的院落中央,青衫染血,身形却挺拔如山岳。
他目光犹如磐石般锁定了木寨大门。
门外,风吹门轴声,远处鸟惊飞!
那里,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蒙古山匪的援兵,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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