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亢奋的空气，因为“铁三角”这个概念的诞生，抵达了顶点。
方辰的脸依旧是红的，像是刚跑完五公里，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铁三角……嘿，这名字，够劲！”
他搓着手，咧着嘴傻笑。
“以后谁再敢惹我们，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咱们一套‘盾法矛’连招！”
秦晚虽然没他那么外露，但扶着眼镜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
那是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将自己毕生所学发挥到极致的战场后，才会有的光。
苏眉则将那支笔收了起来，双臂环在胸前，红唇的弧度骄傲而自信。
盾、法、矛。
这个定位，精准地概括了他们的核心价值，也赋予了他们一种超越普通同事的，战友般的羁绊。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启航科技会进入一段休养生息，巩固胜利果实的平稳发展期。
把南方传媒和顾氏集团打掉的牙，一颗颗捡起来，串成项链，挂在公司的荣誉墙上。
然后，安安心心地卖产品，搞研发，数钞票。
然而，闻人语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却让会议室里沸腾的空气，瞬间冷却。
她没有宣布散会。
而是转身，拿起了遥控器，对准了会议室尽头那面巨大的幕布。
“嘀”的一声轻响。
投影仪亮起，一束光投射在幕布上。
出现的，不是公司未来的财务报表，也不是下一代产品的规划蓝图。
而是一张充满了年代感的，发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座庞大而森严的工厂，巨大的烟囱直指天空，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是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闻氏重工】
照片下方，是一排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笑容灿烂，眉眼之间，与闻人语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那是她的父亲，闻向阳。
也是闻氏集团真正的缔造者。
会议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方辰、秦晚、苏眉三人脸上的兴奋和喜悦，一点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错愕和不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庆功会的最后，看到这样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里透出的厚重、沧桑与辉煌，与他们刚刚打赢的那场充斥着代码、流量和文字游戏的舆论战争，格格不入。
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闻人语缓缓转身，她的身影，与幕布上父亲的身影，在光影中产生了某种奇妙的重叠。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舆论的胜利，只是收回一点利息。”
“现在，我们要去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她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照片上那座钢铁浇筑的工厂。
字字千钧。
“闻氏重工，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基业，现在，它叫‘顾氏第一机械厂’。”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闻人语的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三人，“就是夺回它。”
轰！
如果说之前白芷的情报只是在闻人语的脑海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那么此刻，闻人语的这句话，就是在启航科技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引爆了一颗真正的核弹。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方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煞白。
“闻、闻总……你没开玩笑吧？”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有点发飘。
“那……那是顾氏第一机械厂啊！我上大学的时候，机械系的同学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那是搞实体工业的！是玩钢铁、玩锅炉、玩精密机床的！跟咱们这种敲键盘的，完全是两个次元的东西啊！”
一个做软件的，要去抢一个搞重工业的饭碗？
这已经不是跨界了。
这是跨越物种了！
秦晚猛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幅度大到差点把眼镜甩出去。
她立刻调出平板，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顾氏第一机械厂，前身闻氏重工，三十年前被顾家以‘债务重组’的方式收购，目前是顾氏集团旗下三大支柱产业之一，主营大型工程机械和特种钢材冶炼……”
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股权结构上，百分之九十二由顾氏集团直接持有，剩下的百分之八，分散在十几家关联机构手里，没有任何可以从外部操作的空间。”
“法律上，它是一块铁板。闻总，我必须提醒您，从法律层面讲，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和依据，去主张它的所有权。”
如果说方辰的震惊还停留在业务层面的不可思议。
那么秦晚的分析，则是从规则层面，直接给这个目标判了死刑。
而苏眉，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闻人语，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骇然。
她比方辰和秦晚，想得更深。
舆论战，看似凶险，但终究是在虚拟世界里搏杀。
可抢夺一座实体工厂，一座年产值数百亿，养活着数万工人和他们家庭的重工业基地，那是什么概念？
那意味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记者和水军。
而是盘根错杂的地方关系，是靠着工厂吃饭的无数张嘴，是顾家经营了几十年，早已渗透到每一个角落的，真正的势力。
那不是战争。
那是攻城。
用启航科技这艘小小的驱逐舰，去硬撼顾氏集团那座固若金汤的陆地堡垒。
“我知道这很难。”
闻人语看着三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没有去反驳他们的质疑，因为他们说的，全都是事实。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它就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城墙是法律和股权，护城河是地方关系，城里的士兵，是它赖以为生的整个产业链。”
她顿了顿，目光从幕布上的工厂，移到了窗外。
窗外，是刚刚被她征服的，一片喧嚣的城市。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锐利得像刀锋一样的弧度。
“所以，在攻城之前。”
“我们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
“一把，足以撬开堡垒大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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