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角落的闹剧,像一块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林雅一家头上。林雅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父母的辱骂、弟弟的添油加醋、家族亲戚的嘲讽,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屈辱。她很想反驳,很想为枫云说句话,很想质问父母和那些亲戚,凭什么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但她的性格里,深植着对家族权威的敬畏和对父母“孝道”的某种近乎愚忠的坚持。老太太掌握着林家庞大的产业和话语权,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对林雅这个能力出众却“叛逆”的长孙女,本就心存芥蒂,对林父这个没什么本事又懦弱的儿子更是失望。林雅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丝卑微的渴望——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听话”,能获得老太太的认可,能在家族里真正挺直腰杆。这份渴望,像无形的枷锁,锁住了她此刻想要爆发的冲动。
她最终只是深深地低下头,手指用力地绞着昂贵的餐布,几乎要将布料撕裂。她不敢看枫云,不敢看他那双平静下可能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她只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承受着这份由她“带来”的屈辱,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连同对枫云的愧疚,一起咽回肚子里,机械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前早已冰冷的菜肴。
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林雅的妹妹林娇猛地站了起来。她年纪比林雅小几岁,穿着一身略显叛逆的潮牌,扎着高高的马尾,明艳的脸蛋上此刻满是怒容,一双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刚才嘲讽枫云最凶的二婶和刻薄的母亲林母。
“二婶,您说话放尊重点!什么假货?我姐送的镯子是正儿八经在‘翠玉轩’买的,发票还在呢!您不懂就别瞎咧咧!” 林娇火力全开,声音响亮,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还有妈!爸!你们凭什么把所有气都撒在姐夫身上?坐角落怎么了?吃路边摊都比在这看你们窝里横强!拿姐夫撒什么气?姐夫招谁惹谁了?他欠你们的了?!”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气得通红。
“林娇!你反了天了!怎么跟你爸妈、跟你二婶说话的!” 林母被女儿当众顶撞,气得浑身发抖。
“没大没小!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规矩的东西!” 二婶也尖声骂道。
“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其他亲戚也纷纷帮腔指责。
“规矩?规矩就是让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一个老实人?” 林娇毫不退缩,梗着脖子,“我看你们就是窝囊!只敢对着自家人耍横!有本事去跟奶奶说,去跟大伯争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娇娇嫩的脸颊上!
林母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你给我闭嘴!滚!立刻给我滚回家去反省!”
林娇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她捂着脸,眼圈瞬间红了,但眼神里没有眼泪,只有燃烧的怒火和巨大的失望。她猛地看向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般的林父:“爸!你就看着妈这样?!”
林父在林母杀人的目光和老太太不悦的注视下,头几乎埋进了胸口,嗫嚅着:“娇娇…少说两句…听你妈的…”
“好!好!好!” 林娇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的嘲讽,“你们就继续窝囊吧!继续当你们的受气包!这破地方,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依旧沉默的枫云和一脸震惊、欲言又止的林雅,最后落在枫云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姐夫!我们走!这破席,谁爱吃谁吃!我带你去吃真正的好东西!” 说完,她一把抓住枫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在满场惊愕、鄙夷、复杂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宴会厅。
枫云猝不及防,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他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脸上还带着红印、却像只发怒小狮子般的女孩,心中那团因极致屈辱而冰封的火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滚烫温度的“叛逆”撞开了一丝裂缝。他没有挣扎,任由她拉着,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压抑的地方。
海城初夏的夜风带着一丝暖意,吹散了宴会厅里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和虚伪的空气。林娇拉着枫云,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小巷。
与林家别墅和寿宴的冰冷奢华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各种小吃摊热气腾腾,孜然、辣椒、油脂的香气混合着人间烟火扑面而来。吆喝声、谈笑声、锅铲碰撞声汇成一片嘈杂却无比真实的交响乐。
“老板!五十串羊肉串!二十串腰子!两盘爆炒花蛤!再来两瓶冰啤酒!” 林娇熟门熟路地在一个生意火爆的烧烤摊坐下,豪气地拍着桌子,刚才的委屈和愤怒仿佛被这烟火气瞬间冲散了不少。她脸上还带着点红肿,但那双大眼睛已经重新焕发出明亮的光彩。
枫云坐在有些油腻的小马扎上,看着眼前这截然不同的世界,紧绷的神经第一次有了些许放松。他打量着林娇:清纯、美丽、大方,眉眼灵动,充满活力,此刻撸起袖子,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的样子,带着一种林家从未有过的真实和洒脱。
“姐夫,愣着干嘛?吃啊!” 林娇塞给他一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肉串,自己则拿起一串,毫无顾忌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还不忘含糊地安慰枫云,“别理他们!一群势利眼、窝囊废!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我爸妈也是,在外面怂得要死,回家就知道拿你撒气!我看着就来气!”
枫云看着递到面前的肉串,又看看林娇那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心底深处某个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丝。他拿起肉串,学着林娇的样子,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孜然辣椒的刺激在舌尖炸开,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人的满足感涌了上来。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噗嗤!” 林娇看着他有些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姐夫,你这样子好可爱啊!比在宴会上装木头人顺眼多了!”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哎,跟我说实话,刚才我妈要打你,你是不是特别想还手?我都看到你拳头捏得死紧了!”
枫云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林娇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点小调皮。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移开了目光,只是默默地又拿起一串肉。
“哈哈!害羞了?脸皮这么薄啊?” 林娇像发现了新大陆,笑得更加开心,故意逗他,“喂,姐夫,你这么帅,以前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失忆了真可惜,不然还能给我讲讲你的风流史……”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只快乐的小鸟,话题天马行空,有时故意说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着枫云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被她逗得耳根发红,眼神躲闪,她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枫云起初有些不适应这种过于活泼的“攻势”,但渐渐地,在林娇毫无心机的笑声和充满烟火气的闲聊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不需要伪装沉默,不需要忍受屈辱,不需要揣摩人心。只是简单地吃着路边摊,听着一个女孩叽叽喳喳,感受着夜市的喧嚣和温暖。这短暂的时光,成了他入赘林家后,唯一可以喘息的港湾,是真正的、难得的开心时刻。
而另一边,寿宴终于在沉闷压抑中结束。林雅一家如同打了败仗的士兵,灰溜溜地回到别墅。一进门,没看到枫云和林娇,林母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那个死丫头呢?还有那个废物呢?死哪去了?!”
“肯定是被林娇那疯丫头带出去鬼混了!没教养的东西!” 林父也阴沉着脸。
林雅疲惫不堪,心中对枫云的愧疚更深,她拿出手机给林娇打电话,语气带着无奈和担忧:“娇娇,你们在哪?快带枫云回来。”
半个小时后,林娇和枫云回来了。林娇脸上还带着点兴奋的红晕,枫云则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还知道回来?跟那个废物去哪野了?” 林母劈头盖脸就骂。
“去吃路边摊了,怎么了?比那破寿宴好吃一万倍!” 林娇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你!” 林母气结。
林雅看着枫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让你受委屈了”。但话到嘴边,看着父母阴沉的脸,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低声说:“回来了就好,早点休息吧。”
然而,林母的怒火显然还没发泄完。她将矛头再次对准枫云,声音尖刻:
“哼!路边摊?也就配吃那种垃圾!林娇不懂事,你也跟着去?还嫌今天丢人丢得不够吗?扫把星!要不是你,娇娇怎么会顶撞长辈挨打?我们家怎么会被人笑话?真是个灾星!废物!看到你就晦气!”
枫云静静地听着,如同没有感情的雕像。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林雅欲言又止、充满愧疚却最终沉默的脸,掠过林娇愤怒护短的眼神,最后落在林母刻薄的面孔上。他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岳母教训的是。” 说完,转身走向那间狭小的杂物间。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枫云靠在门上,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寿宴的屈辱、林娇的维护、路边摊的温暖烟火、林母的刻薄、林雅沉默的愧疚……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报恩的路,比他想象的,更加漫长和冰冷。但林娇的出现,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让他知道,这冰冷豪门里,并非只有彻骨的寒意。而林雅的沉默,则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份契约关系,终究有着无法逾越的界限。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对记忆的渴望。属于他的风暴,或许正在这无声的屈辱中,悄然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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