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从未如此“人”山“鬼”海。
昔日阴森肃杀的军事堡垒，此刻张灯结彩——“张灯”是林晚亲手绘制的“长明符灯”，光晕柔和却带着驱邪灵力；“结彩”则是浸过朱砂的灵幡拼接而成，织出巨大的“幽冥联合储行”徽记：一个被铜钱方孔穿身的抽象鬼头，威严里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诙谐，一眼就能记住。
要塞广场的画风堪称清奇。
一侧是衣冠楚楚的人类基地代表，多来自中小型据点，手里攥着刚用物资兑换的“幽冥元”，崭新的钞票还带着墨香，他们交头接耳，兴奋里裹着忐忑，显然没摸透这“阴间银行”的底细。
另一侧是鬼山鬼海的阴间来宾：无头骑士特意把颈椎擦得锃亮，组成仪仗队却走得歪歪扭扭，马腿时不时互相绊一下；骷髅鬼保洁客串服务员，端着盛“阴气甘露”——其实是兑了水的忘川河水——的骨盘穿梭，偶尔看得入神，眼珠子“咚”地掉进盘子里；还有几个饿死鬼蹲在角落，偷偷啃着红毯边角料，被笑面鬼王的马仔踹了好几脚，才恋恋不舍地挪开。
空气里飘着符纸燃烧的檀香，混着阴气特有的凉意，更藏着一股“期待”的躁动——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敢跟阴间银行叫板的男人，今天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江沉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和周围的诡异画风格格不入。他没拿稿子，只扫了眼台下，对着符咒扩音器清了清嗓子。
“咳。”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全场嘈杂。所有目光“唰”地聚焦过来。
“今天天气不错。”他开口就是句废话，抬头看了眼要塞永远灰蒙蒙的防护罩，补了句，“当然，主要是因为我们装了新款‘模拟天光符’，耗资五十万冥币，效果还行。”
人类代表集体沉默：“……”
阴间来宾齐声欢呼：“老板大气！（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
“长话短说。”江沉懒得寒暄，“成立‘幽冥联合储行’，就三件事。”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第一，公平。以后在这存钱，利息明码标价，绝没有‘灵魂贷’‘阴德贷’那种坑鬼条款。取钱自由，不卡审核，更不会查你祖宗十八代。”
几个曾被老银行坑过的小鬼王，下意识就鼓了掌，掌声还没响两声，又赶紧收住，假装淡定。
第二根手指随之抬起：“第二，透明。我们的储备金是什么？看那边——”他指向广场一侧，如山的压缩灵粮、成箱的符咒弹药，还有几箱闪着暖光的“阳炎结晶”——那是林晚实验室的最新成果，“全是硬通货！不是老银行那套虚头巴脑的‘信用额度’，每一张幽冥元，都能找到对应的实物撑着！”
人类代表眼睛瞬间亮了——这比空口白话的承诺实在多了，手里的钞票仿佛都沉了几分。
第三根手指竖起时，江沉顿了顿：“第三，好玩。”
台下瞬间静了，连啃地毯的饿死鬼都停了嘴。好玩？银行开业跟“好玩”有什么关系？
江沉嘴角勾起抹坏笑：“开业大酬宾！存钱就送！”
他身后的巨大全息屏猛地亮起，一行行字看得全场发愣：
【存100幽冥元，送“驱邪小符”一张！】
【存1000幽冥元，送“无头骑士滴滴代驾”体验券一次！（限三公里内）】
【存幽冥元，送“林晚大师亲手开光……的护身符边角料”一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特等奖：存满10万幽冥元，抽奖送“与江老板共进晚餐”机会一次！（注：晚餐可能是压缩饼干，老板心情好或许加个卤蛋）】
死寂片刻后，广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喧哗！
“我存一万！我要林晚大师的边角料！”一个小鬼王蹦着喊，声音都破了音。
“我要代驾！让我家那匹死马看看什么叫专业！”
人类代表也坐不住了——优惠离谱归离谱，但实用啊！比老银行送的“阴间理财手册”强百倍！
林晚站在台侧，双手捂脸，肩膀却微微颤抖。身边的符灵匠鬼小声问：“林大师，您是哭了吗？”
林晚从指缝里挤出声音：“……不，我是没眼看。他居然把我练废的符纸边角料，都拿出来送了！”
开业典礼秒变大型抢存现场。人类和鬼怪挤成一团，往新柜台冲。骷髅鬼柜员哪见过这阵仗，手骨吓得“嘎吱”响，算盘都打不利索了。
“秩序！注意秩序！”笑面鬼王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脸上的面具都快笑裂了，“那边的饿死鬼！不许舔柜台！哎哟——谁踩我脚！”
就在这混乱的狂欢里，阴间银行的特使——银瞳专员“七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他依旧一身笔挺制服，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银白色的瞳孔冷冰冰扫过全场，没半点情绪波动，像一颗投进沸水的冰渣。
几个注意到他的人类代表和鬼王，动作瞬间慢了，脸上浮起掩饰不住的恐惧。
江沉也看见了他，却只是遥遥举了举手里的茶杯——里面泡着枸杞，像在跟老友打招呼。
七号专员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下一秒，他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冰冷规则之力，瞬间扩散全场。
正在办理业务的骷髅鬼柜员，动作突然僵住。它们手里的“幽冥元”，原本流转的林晚手绘防伪符文，光芒迅速黯淡、消失。紧接着，钞票开始褪色、模糊，最后像被水浸透的墨画，化作一摊灰烬，从指骨间飘落在地。
不止柜员手里的——所有在场者手中的“幽冥元”，不管是刚存的、还是之前兑换的，都在肉眼可见地失去光泽，符文湮灭，成了飞灰！
广场的狂欢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人类代表惊恐地看着空空的手心，脸色煞白；鬼怪们呆若木鸡地盯着飘飞的灰烬，连呼吸都忘了。
“假……假钞？！”一个人类代表失声尖叫，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愤怒。
“我们的钱！钱没了！”鬼群开始骚动，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笑面鬼王面具下的笑容彻底消失；林晚猛地上前一步，指尖灵力闪烁，却根本拦不住那诡异的湮灭。
银行特使七号依旧站在原地，银瞳毫无感情地看向高台上的江沉，仿佛在说：看，没有银行的规则认可，你的货币，不过是废纸一张。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江沉，这一次，全是质疑、愤怒和恐慌。
可江沉看着台下飘飞的灰烬，脸上没半点惊慌，甚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枸杞茶。
“啧。”他咂了下嘴，像在评价一场失败的魔术，“银行这帮人，也就这点出息。”
放下茶杯，他对着扩音符咒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广场：“各位，急什么？”
“不过是银行帮我们做了次‘压力测试’，顺便销毁了第一批试验钞而已。”
他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全息屏再次亮起，画面切到要塞深处的地下金库——一座被无数符文禁锢的“冥币反应堆”正高效运转，海量冥币被转化成精纯能量；流水线上，崭新的第二代“幽冥元”正源源不断地印制出来，符文更复杂，还闪着独特的防伪幽光。
“第一版钞票防伪等级低了点，是我的失误。”江沉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晚吃什么”，“所以，刚才消失的那些，全部作废。”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作废？那他们的财产……
“但是！”江沉话音一转，“所有登记在册的存款，凭有效身份信息，即刻起一比一兑换第二版‘幽冥元’！而且，作为补偿，额外赠送存款金额10%的‘幽冥积分’，能在我们旗下所有产业抵扣消费！”
寂静。
下一秒，更疯狂的哗然炸响！
全额兑换还送10%？还有这种好事？！
银行的七号专员，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眼中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算不透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
江沉看向他，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通过扩音符传遍全场：“另外，感谢银行特使亲自莅临，给我们新钞发布做了最震撼的广告。”
“为表感谢，特赠您一张面值1幽冥元的纪念钞——镶金边的哦！够您回去交差了吧？”
一个无头骑士端着托盘，郑重其事地走到七号专员面前，托盘上放着张崭新的第二版幽冥元，金边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七号专员看着钞票，又看看台下重新陷入抢兑狂潮的人群，最后看向高台上一脸“和气生财”的江沉。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
最终，没碰那张钞票，只是深深看了江沉一眼，身影缓缓向后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大概，他得回去给银行的数据库升个级了。
幽冥联合储行，在一片更狂热的氛围里，正式开业。
章末钩子：庆典结束后，林晚清点地下金库时，意外发现——那批被银行“湮灭”的第一版幽冥元，留下的灰烬并未完全消散。在金库角落，灰烬凝聚成了一小滩诡异的黑色粘液，正悄无声息地蠕动着，一点点吞噬着周围逸散的微弱阴气，像在孕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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