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破庙外便传来了马蹄声。崔岳起身时，柳氏已将他的朝服熨烫平整，锦娘正帮明远系好衣带 —— 昨夜商议后，崔岳决定带锦娘一同前往洛阳城，一来让她协助记录百姓诉求，二来也想让她亲眼看看，胡汉合作能否真的为乱世带来转机。
“崔尚书，将军已在城外等候。” 石勒派来的亲兵恭敬地站在庙门口，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棉甲，“将军说，城中尚有乱兵，这套甲胄可护您安全。” 崔岳接过棉甲，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心中不由得一暖 —— 石勒虽为羯族将领，却有着这般细致的心思。
一行人抵达洛阳城外时，石勒已骑着一匹乌骓马等候在那里。他见崔岳带着锦娘，眼中并无惊讶，反而笑着说：“崔小姐聪慧过人，有她相助，想必安抚百姓之事会更顺利。” 锦娘微微颔首，轻声道：“将军若不嫌弃，民女愿尽绵薄之力。”
进入洛阳城，眼前的景象比崔岳昨日所见稍显有序。街道上，羯族士兵正按照石勒的命令，帮助百姓清理废墟，一些商铺也已重新开门，虽不复往日繁华，却有了一丝生机。“昨日我已下令，凡参与抢掠的士兵，一律军法处置，” 石勒指着不远处被绑在木桩上的几名士兵，对崔岳说，“我知道，仅靠严惩无法彻底改变现状，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们并非只会屠戮的蛮夷。”
崔岳顺着石勒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几名士兵垂头丧气，周围围满了百姓，有人愤怒地指责，也有人叹息。他走上前，对百姓们说：“各位乡亲，石勒将军已承诺，今后定会约束士兵，保护百姓安全。如今洛阳城刚经历战乱，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早日恢复往日模样。”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名白发老者站出来，颤声说：“崔尚书，我们信你。只是这胡兵…… 真的能说到做到吗？”
“老丈放心，我以吏部尚书的名义担保，若有士兵再敢伤害百姓，我定会与石勒将军一同讨回公道。” 崔岳的声音坚定，百姓们渐渐放下了戒备，有人开始主动加入清理废墟的队伍。锦娘跟在一旁，将百姓的诉求一一记录下来：张三家的房屋被烧，需要木料重建；李四的儿子被乱兵掳走，希望能帮忙寻找；王大娘的粮食被抢，眼下无米下锅……
石勒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对崔岳多了几分敬佩。他知道，若没有崔岳这位西晋老臣的威望，百姓们绝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崔尚书，这些诉求我都会一一解决，” 石勒对崔岳说，“木料我会从军营调拨，失踪的百姓我会派人寻找，粮食也会从军粮中分出一部分救济灾民。” 崔岳点了点头：“将军有此心意，洛阳百姓定会感激。”
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羯族士兵与一名汉人百姓扭打在一起，周围围满了人。“住手！” 石勒大喝一声，快步走过去，将两人拉开。“怎么回事？” 他问道。
那名士兵怒气冲冲地说：“将军，这汉人竟敢辱骂我们羯族人，还动手打我！” 那名汉人百姓也不甘示弱：“他抢了我的钱袋，我不过是要他还回来，他就动手打人！” 石勒看向周围的百姓，一名中年男子站出来，小声说：“将军，是这士兵先抢了他的钱袋，他才与士兵争执的。”
石勒脸色一沉，对那名士兵说：“我昨日如何下令的？你竟敢违抗军令，抢掠百姓财物！” 士兵吓得双腿发软，“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我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石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按军法处置，杖责五十，没收全部军饷，赔偿百姓损失。” 士兵不敢再求情，被两名亲兵拖了下去。
百姓们见状，纷纷称赞石勒公正。那名汉人百姓也走上前，对石勒说：“将军，是我刚才太过冲动，还请您原谅。” 石勒摆了摆手：“是我的士兵有错在先，你无需道歉。今后若再遇到此类事情，可直接到军营找我，我定会还你公道。”
夕阳西下时，洛阳城的街道已清理得差不多了。崔岳和锦娘准备返回破庙，石勒亲自送他们到城外。“崔尚书，今日多谢你相助，” 石勒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崔岳，“凭此令牌，你明日可直接进入军营，我们一同商议后续的安抚计划。” 崔岳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刻着一个 “石” 字，做工精致。“将军客气了，这是我身为洛阳百姓一份子，应尽的责任。”
回到破庙时，柳氏和明远早已等候在门口。明远看到崔岳和锦娘，兴奋地跑过来：“爹爹，姐姐，你们回来啦！今天顺利吗？” 锦娘笑着摸了摸明远的头：“顺利，洛阳城很快就能恢复往日模样了。” 柳氏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说：“快吃饭吧，都累了一天了。”
饭桌上，崔岳将今日在洛阳城的经历告诉了柳氏。柳氏听后，欣慰地说：“夫君，看来你没有选错。石勒将军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崔岳点了点头：“只是这乱世之中，仅凭我们两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今后的路，怕是还会遇到更多困难。” 锦娘放下碗筷，轻声说：“爹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与石勒将军一同面对。”
夜色渐深，破庙里一片宁静。明远早已睡熟，柳氏在一旁缝补衣物，崔岳和锦娘则在整理今日记录的百姓诉求。“爹爹，你看，这些百姓大多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锦娘指着手中的记录，“或许，胡汉之间的仇恨，并非不可化解。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大家便不会再计较民族之分。” 崔岳看着锦娘，心中不由得感慨 ——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解，也有了面对乱世的勇气。
他握住锦娘的手，轻声说：“锦娘，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这乱世会过去，百姓们会过上安稳日子。到那时，明远也能像你小时候一样，在铜驼街上放风筝，不用再担心战争。” 锦娘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希望。
而此时的石勒军营中，石虎正坐在石勒对面，脸色阴沉。“大哥，你今日太过分了！不过是抢了一个汉人的钱袋，你何必杖责那名士兵，还赔偿百姓损失？” 石虎不满地说，“我们羯族人好不容易才打下洛阳，难道还要看这些汉人的脸色不成？”
石勒看着石虎，语气严肃地说：“二弟，我们打下洛阳，是为了让羯族百姓不再受欺压，不是为了成为新的欺压者。若我们像西晋官吏一样，只会抢掠百姓，屠戮无辜，那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石虎不以为然：“可我们是羯族人，他们是汉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没有什么汉人、羯族人之分，大家都是百姓，都想过上安稳日子，” 石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已决定，今后要推行胡汉平等的政策，让汉人和羯族人一同生活，一同劳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中原立足，才能真正实现和平。” 石虎还想反驳，却被石勒打断：“此事我已决定，你无需多言。今后若再有人敢挑起胡汉矛盾，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石虎见石勒态度坚决，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心中却埋下了不满的种子。他走出营帐，望着洛阳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 他绝不会让石勒的 “胡汉平等” 政策顺利推行，总有一天，他要让羯族人成为中原真正的主人。
喜欢胡尘汉月，乱世歌行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胡尘汉月，乱世歌行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