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幽居，风平浪静，却暗流涌动。
李啸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李清玄，细心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变化。
那株老梅的新芽又舒展了少许，嫩绿喜人，在这深秋中倔强地宣示着异常。
儿子似乎也从那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精神头足了些，只是胸前那枚玉佩彻底失了灵性，让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摸索，流露出些许不安。
期间，李啸风设法托值守弟子送来了一些清淡的灵食和孩童玩具，却无法亲自探望。刘长老也未曾再来，但门口的守卫未曾松懈，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
第三日清晨，脚步声如期而至。
来的仍是刘长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时辰已到，带他前往‘演法殿’参加综合考核。”
演法殿，乃是青云宗测试弟子悟性、心性乃至与道法亲和程度的重要场所。
李啸天深吸一口气，抱起儿子。李清玄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同，乖巧地搂住父亲的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刘长老。
一路无话，穿过数道守卫森严的门户，一行人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之前。殿门古朴，上书“演法”二字，笔走龙蛇，道韵天成，望之令人心神不自觉肃穆。
殿内早已聚集了数十名通过初试的少年少女，个个屏息凝神，面带紧张。前方高台上，端坐着三位气息渊深的老者，其中一位更是须发皆白，双目开阖间隐有雷光闪烁，竟是另一位元婴后期的修士！左右两位也是元婴中期修为。赵执事则垂手站在台下角落，眼神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阵仗，显然对这次“特殊”的考核极为重视。
李啸天抱着李清玄一入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奇、审视、不屑、嫉妒……种种视线几乎要将他们穿透。
刘长老上前，对台上三位老者行礼：“三位师叔，师弟已将李清玄带到。”
居中的雷姓老者微微颔首，目光如电，落在李清玄身上，声音洪亮：“既无灵根，便看悟性缘法。第一项，观想‘基础引气图’，一炷香内，能引动图中符文微光者，合格。”
一名执事捧着一卷古朴的卷轴走上前，在李清玄面前缓缓展开。上面并非复杂的图案，而是九个最简单、最基础的灵气运转符文，是亿万修士启蒙的第一步。
然而，对于无法感知灵气的李清玄来说，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李啸天的心沉了下去。这考核，分明是为难！
果然，卷轴展开，李清玄只是好奇地看了看那些歪歪扭扭的“花纹”，便失去了兴趣，转头去揪父亲衣领上的扣子。
香火缓缓燃烧。
台下已有少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赵执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时间过半，卷轴毫无反应。
李啸天额头渗出细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必然失败之时，李清玄似乎玩腻了扣子，目光又落回那卷轴上。这一次，他没有看那些符文，而是伸出小手，虚空点向卷轴的空白处，小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模仿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乱画。
无人发现，他指尖划过空气的轨迹，隐隐暗合着某种混沌未分的原始道韵，与那九个井然有序的基础符文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其更本源的形态。
嗡……
就在香火即将燃尽的刹那，那卷古朴的引气图，并非某个符文亮起，而是整张卷轴猛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其上九个基础符文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压制，而卷轴的材质本身，却流转过一抹极其短暂、混沌莫名的光泽！
“这？！”台上的三位长老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骇然精光！
他们感受到的不是灵气被引动，而是那卷传承多年、蕴含一丝道则的“引气图”本身，竟在此刻产生了一种仿佛遇到“源头”般的颤栗和……臣服感？！
虽然异象短暂诡异，远非正常引动，但确确实实产生了反应！而且是以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
雷长老与左右两位长老快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沉声道：“虽异于常理，然卷轴确生感应。此关……算通过。”
满场哗然！这样也行？！
赵执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李啸天则恍如在梦中。
“第二项！”雷长老声音提高，压下议论，“测其与万物之亲和，缘法几何。将此玉珠，置于殿中‘悟道古木’之下，一炷香内，玉珠光泽有变者，合格。”
一名执事将一颗龙眼大小、灰白黯淡、毫无灵气的石珠递给李啸天。这便是那“玉珠”，看起来与河边鹅卵石无异。而那“悟道古木”，则是大殿中央一株枯死多年、却依旧被宗门供奉着的漆黑枯树，据说曾是某位老祖悟道之树，死后不朽，蕴含奇异道韵，偶尔能与有缘者产生共鸣。
这考核，比第一项更加虚无缥缈，全凭“缘法”二字。
李啸天心中苦笑，这分明是见第一关拦不住，又出了更刁难的题目。他将石珠放在儿子小手心里：“清玄，去，放到那棵大树下面。”
李清玄攥着冰凉的石珠，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向大殿中央那株高大的枯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走到枯木下，那枯槁漆黑的树干与他小小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他仰头看了看，然后依言将手中的石珠放在了布满灰尘的树根凹陷处。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枯木纵横交错的枝桠，似乎在发呆。
香火再次点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珠毫无变化，枯木也毫无反应。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必将失败之时，李清玄似乎站累了，小身子一歪，靠在了冰凉粗糙的枯木树干上。
就在他靠上去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枚被他放在树根处的灰白石珠，内部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混沌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眼眸悄然睁开！
紧接着，那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悟道古木，那漆黑枯槁的树干表面，靠近李清玄依靠的位置，一丝微不可察的绿意，如同星火般悄然闪现，随即又迅速隐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高台上的三位元婴长老，以及近处的刘长老，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生机波动，以及石珠内那一点混沌之光！
枯木逢春？！虽只一瞬！
石珠生光？！虽只一点！
这已远远超出了“光泽有变”的范畴！
“缘法……竟是如此缘法？！”雷长老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此子，竟能引动枯死多年的悟道古木产生一丝生机反应？甚至让测试用的死物石珠都产生异变？
这已非悟性，近乎于“道”的显化！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赵执事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微微颤抖。
李啸天呆呆地看着儿子，看着那株似乎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枯木，看着那枚散发着微弱混沌光芒的石珠，大脑一片空白。
李清玄似乎被突然站起的雷长老吓了一跳，扭过头，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雷长老死死盯着他，许久，才缓缓坐下，声音干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关，亦过！”
综合考核，两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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