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给锈蚀峡谷带来多少光明,只有那永恒笼罩的暗红色天幕,颜色似乎比夜晚稍微浅淡了一些,如同干涸的血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氧化物的腥锈气息,以及某种更深层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败能量余味。
临时避难所的通道内,气氛凝重。慕容晴最后一次检查了彦卿的伤势,脸上写满了担忧。“彦卿,镇痛剂和细胞活化素的效果最多还能维持四个标准时。一旦药效过去,你的身体会承受加倍的痛苦,甚至可能引发伤势恶化。”慕容晴说:“灵犀屏蔽符箓和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将几个小巧的装置塞进彦卿勉强能活动的左手口袋。
彦卿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昨夜坚定了许多。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他的外伤基本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靠着一根冰冷的金属管壁站立,右臂被临时固定并吊在胸前,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全身的伤痛,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呻吟。“放心……慕容,我心里有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李勖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金属棍,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彦卿骁卫,真的不用再多带几个人?万一……”
“人多……目标大。”彦卿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静静立在通道入口阴影处的云璃,“有云璃前辈在……足够了。你们守好这里……等我们回来。”
他没有说“如果”能回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次赌上性命的侦查。
云璃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她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曜青作战服,外面套着残破的带有朱明仙舟特色的马甲,灰色的秀发在带着锈蚀味道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那柄名为“老铁”的巨剑背在身后,剑鞘古朴,与她整个人一样,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息。
没有隆重的告别,彦卿在云璃的示意下,服下了一颗能够短暂恢复精气神,并且没有副作用的军用兴奋剂。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涌入他干涸的经脉,暂时压下了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剧痛,带来一种别样的活力感。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对慕容晴和李勖等云骑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云璃,一步一顿地走出了避难所通道,融入了外面那片由钢铁残骸构成的、巨大而沉默的迷宫——锈蚀峡谷。
峡谷内部的地形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错综复杂。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传送带如同僵死的巨蟒,横亘在半空;锈蚀穿孔的管道层层叠叠,构成了一座座危险的、随时可能坍塌的金属山峰;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名的金属碎屑和工业废料,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不安的“沙沙”声。
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是一种充满了潜在危险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风声在无数管道破洞中穿梭,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尖啸,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不知是能量泄漏还是微弱爆炸的沉闷回响。
云璃走在前面,她的步伐轻灵而稳定,仿佛对这种复杂恶劣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
她没有沿着明显的路径行走,而是凭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在堆积如山的废料和危险的悬空结构间,选择着最隐蔽、也最相对安全的路线。
云璃时不时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或者用那双灰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某个看似普通的角落,那里可能隐藏着结构薄弱点,或者某种对环境变化极其敏感的、变异的有害植物。
彦卿紧跟在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兴奋剂带来的虚假活力,无法完全掩盖身体的沉重与伤痛。
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刺般的疼痛,右臂的固定带摩擦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最要命的是经脉和心脉层面的创伤,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的钝痛,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跟上云璃那看似不快、实则效率极高的步伐,同时还要分神警惕四周。
“左转,避开那片蓝色的苔藓,有强腐蚀性。”云璃清冷的声音偶尔会响起,简短地提示着危险。她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总能提前发现那些连便携探测器都难以即时捕捉的威胁。
彦卿依言而行,看着前方云璃那只比他稍微高一点却异常可靠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来自朱明的幸存者,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她那神秘的力量,对罗浮环境的熟悉,以及那份比她的表面年龄看上去要多得多的沉静与决断……她到底是谁?
前行了约莫一公里,峡谷变得更加深邃,光线也愈发昏暗。两侧锈蚀的金属崖壁高耸,仿佛要将天空彻底遮蔽。就在这时,云璃突然停下了脚步,举手示意。
“有东西。”她低声道,目光凝视着前方一个被巨大齿轮残骸半掩的洞口。
彦卿立刻屏住呼吸,强忍着伤痛,将身体紧贴在一旁冰冷的金属壁上,凝神感知。
果然,从那洞口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节肢动物爬行的“窸窣”声,还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咀嚼金属的声音。
不是步离人,也不是裂界造物。
难道是罗浮本土环境在星核之力长期污染下,催生出的某种变异生物?
云璃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如同镜片般的装置,悄无声息地滑到洞口附近,利用反射观察内部。片刻后,她退回彦卿身边,低声道:“是‘蚀铁虫群’,数量很多,占据了前方的必经之路。它们感官迟钝,但对震动和活物气息很敏感。硬闯会引来整个虫群。”
彦卿眉头紧锁。绕路?时间不等人,他的药效也在持续流逝。强闯?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自寻死路。
“跟我来。”云璃似乎早有决断。她并没有选择绕远路,而是带着彦卿,沿着陡峭的、布满了锋利边缘的金属崖壁,开始向上攀爬!
这对于重伤的彦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他只能用一只左手和双腿,艰难地在冰冷的、粗糙的锈蚀表面上寻找着力点,每一下攀爬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云璃则如同灵猫般轻盈,时不时会回头,用眼神示意安全的落点,或者在他险些失手时,用一股柔和的气劲悄然托他一把。
他们爬了十几米高,绕开了那个被虫群占据的洞口,从上方一处相对狭窄的、由断裂横梁构成的“桥梁”上,小心翼翼地横渡了过去。
从上方俯瞰,可以看到下方洞窟内,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动的、拳头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甲虫,它们正在疯狂啃噬着一切可以啃噬的金属,那场景令人头皮发麻。
成功渡过虫巢区域后,两人都松了口气。彦卿靠在一根相对稳固的柱子上,剧烈地喘息着,兴奋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一阵阵虚弱和眩晕感不断袭来。
“还能坚持吗?”云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平静地问道。
彦卿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两人继续前行。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变化。
锈蚀的程度似乎减轻了一些,开始出现一些相对完好的、刻有古老“天工坊”徽记的金属构件和指示牌。
空气中那股腐败的能量余味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隐与彦卿体内那已经沉寂的“寂灭星尘”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共鸣。
“我们快到了。”云璃看着前方一座半埋在山体中的、造型古朴、如同神殿入口般的巨大金属拱门,轻声说道。
拱门一侧的标识牌虽然布满污垢,但依稀能辨认出“罗浮工造司—天工坊总部 - 核心研发区 - 授权人员方可入内”的字样。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座拱门时,异变陡生!
拱门两侧那看似装饰性的、如同青铜巨鼎般的装置,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鼎身表面复杂的灵犀回路瞬间激活,一股强大的、带着识别与驱逐意味的能量力场,如同无形的墙壁,瞬间封堵了整个拱门入口!
同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警示音在空气中回荡: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靠近!警告!立即离开!重复,立即离开!】
不是步离人,也不是变异生物,而是天工坊旧总部自身遗存的防御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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