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秘录
第一章 惊蛰
雨水顺着瓦当汇成珠帘,将祠堂前的青石板洗得发亮。林墨跪在蒲团上,看着香案前摇曳的烛火在族谱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潮湿的霉味混着檀香钻进鼻腔。三月初三前找不到堪舆人,这龙脉就真要断了。三叔公枯瘦的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铜烟杆在供桌边缘磕出沉闷的声响。祠堂梁上悬挂的二十八宿图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北斗第七星的朱砂标记在昏暗里格外刺眼。林墨的指尖划过族谱泛黄的纸页,祖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留下的淤青还未消退。那个暴雨夜,老人枯槁的手指在他掌心划出青乌经三个字,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最终只吐出半句话:子午相冲,金井移位...后生仔懂什么风水?二伯婆裹着靛蓝头巾的脑袋从神龛后探出来,银簪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脚边的黑猫突然弓起脊背,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供桌下的阴影。林墨突然听见骨骼错位的轻响。供桌前的青铜香炉开始逆时针转动,三支清香的灰烬保持着笔直的柱状。他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记载:地龙翻身时,香灰不坠,祸事将至。祠堂四角的镇宅铜镜同时蒙上白雾,镜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咚——沉重的撞钟声从后山传来,惊飞了檐下避雨的乌鸦。林墨看见三叔公烟杆上的火星在空中划出弧线,二伯婆的头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露出后颈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咒。黑猫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撞向神龛。族谱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林氏历代堪舆师的标题下,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第七十三代,林墨。雨水从祠堂楼顶处滴落,在血字中央砸出细小的水花。林墨感到后颈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滚烫的烙铁正在皮肤上游走。当他抬手触摸时,指尖沾到的不是血,而是几粒湿润的朱砂。
第二章 罗盘
桃木罗盘在掌心震动时,林墨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惊蛰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将树影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落在他新换上的靛蓝短褂上。这玩意儿准吗?背着竹篓的采药人老张头从石阶上探出头,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脚边的猎犬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道狂吠,尾巴夹得死紧。林墨没有抬头。罗盘天池里的磁针正围着子午线疯狂旋转,铜制的二十四山刻度边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昨夜那场暴雨冲垮了山神庙的围墙,露出墙根下埋着的七枚锈迹斑斑的古钱,钱眼处缠绕的红线已经发黑。张伯,您见过有人在半夜挖山吗?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罗盘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指针死死钉在字刻度上,针尖迸出一点幽蓝的火星。猎犬的哀鸣戛然而止。林墨看见老张头的瞳孔里映出诡异的红光,竹篓里的草药不知何时变成了枯黄的纸钱。山道尽头的薄雾中,十二个模糊的人影正扛着黑色的棺材缓缓上行,棺木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箓,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他们在找金井。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墨猛地回头,看见三叔公站在槐树下,手里拿着的不是烟杆,而是一把青铜匕首。老人的袖口无风自动,露出腕上缠绕的七根不同颜色的丝线。罗盘的玻璃罩突然炸裂。林墨感到掌心一阵刺痛,低头看见三枚铜钱正深深嵌入皮肉,组成一个标准的卦象。老槐树的树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符纸,每张符纸上都画着相同的图案——倒立的太极图。子午线上不能动土。三叔公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器。他手腕翻转,匕首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林墨看见十二道血珠从老人指尖飞出,准确落在罗盘的十二个方位上。磁针骤然停止转动。当林墨再次睁开眼时,老张头和他的猎犬已经消失不见。山神庙的围墙完好如初,只有罗盘天池里盛着的不是水,而是半池暗红的液体,水面漂浮着一片新鲜的槐树叶,叶脉里渗出金色的纹路。
第三章 金井
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青石板铺就的墓道。林墨举着的松明火把在潮湿的空气里噼啪作响,将两侧石壁上的壁画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线条古朴的图案描绘着古人下葬的场景,抬棺的人脸上都戴着青铜面具。这里应该就是了。三叔公的声音在墓道里回荡,带着奇怪的共鸣。老人手里的洛阳铲正插在前方的地面上,铲头带出的泥土里混杂着几片腐朽的棺木碎片,木纹间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符咒。林墨感到后颈的朱砂印记又开始发烫。他从背包里取出祖父留下的《青乌经》,泛黄的纸页在空气中自动翻开,停留在记载着七星打劫阵法的章节。书页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批注:丙午丁三阳水,不可犯也。小心脚下。三叔公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松明火把的光照范围内,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凹陷,边缘生长着几株开着白花的植物,根茎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林墨想起《青乌经》里的记载:鬼针草生,地气已泄。当他蹲下身观察时,罗盘突然从背包里滚落,铜制的盘面在地面上划出火星。凹陷处的泥土开始松动,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隐约能听见水滴坠落的声响。三叔公迅速从怀里掏出三张黄色符纸,用桃木钉固定在洞口周围的地面上,符纸立刻泛起金光。这不是普通的金井。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身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当鼎被放在洞口正上方时,鼎耳突然自动张开,垂下四条银链,链端的铜铃无风自鸣。林墨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他看见洞口深处缓缓升起一团白雾,雾气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穿着清朝的官服,手里捧着黑色的瓦罐。那些人影的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他们伸出的手指——每根手指都只有三节指骨。他们在守护什么?林墨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青乌经》从手中滑落,书页在半空中自动翻到最后一页,血写的二字正在缓缓渗出血珠,滴落在青铜鼎上。铜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三叔公迅速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将里面的糯米和朱砂混合的粉末撒向洞口。白雾中传来凄厉的尖叫,那些人影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无数黑色的蝴蝶,撞在符纸上发出烧焦的气味。林墨低头看向青铜鼎。鼎内盛着的清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的液体,水面漂浮着一枚完整的龟甲,裂纹组成了一个字。当他伸手去取时,龟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半块玉佩,玉质温润,刻着二字。
第四章 龙穴
玉佩贴在掌心的瞬间,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林墨看见墓道两侧的石壁上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壁画中的青铜面具开始转动,露出后面空洞的眼眶。三叔公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地上,铜钱立刻陷入石缝,发出微弱的金光。龙脉醒了。老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腕上的七根丝线同时绷直,每根线的末端都系着一枚不同材质的令牌,金、木、水、火、土五行令牌在火光中泛着各自的光晕,另外两枚黑色令牌却毫无光泽。林墨感到《青乌经》在怀中发烫。他低头看见书页正在自动燃烧,灰烬却凝结成金色的文字,悬浮在空气中:坎宫出煞,需以血亲献祭。当最后一个字成型时,整个墓道突然倾斜,头顶的石块开始噼啪作响地坠落。快去找龙穴!三叔公猛地将他推向深处。老人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靛蓝短褂被肌肉撑得四分五裂,露出布满符咒的胸膛。林墨看见他手中的青铜匕首正在融化,化作金色的液体渗入地面,在石缝中汇成细小的溪流。罗盘的碎片突然从背包里飞出,自动组合成完整的盘面。林墨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手腕,迫使他跟着疯狂旋转的磁针奔跑。墓道尽头的石壁正在融化,露出后面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数以万计的钟乳石,每一根都在滴水,水珠落在地面发出编钟般的声响。溶洞中央有座圆形的石台,上面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光芒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林墨看见夜明珠下方的石台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处各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与他手中的半块玉佩吻合。还差半块。三叔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林墨回头看见老人的左臂已经消失,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光。十二道黑影正从溶洞入口处涌入,他们手里的黑色棺材在地面上滑行,留下燃烧的轨迹。夜明珠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林墨感到掌心的玉佩正在发烫,当他将玉佩按进阳鱼凹槽时,整个溶洞开始剧烈震动。十二具棺材同时炸裂,里面涌出粘稠的黑色雾气,凝聚成十二只巨大的乌鸦,翅膀遮蔽了整个洞顶。他们是守墓人。三叔公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溶洞里回荡,每六十年换一次血,可惜啊,这次他们等不到新的祭品了。老人突然撕开胸膛的符咒,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那颗心脏上插着三枚青铜针,针尾系着红色的丝线。林墨感到玉佩正在吸收他的血液。当最后一滴血渗入玉质时,溶洞中央的太极图突然旋转起来,阴阳鱼的眼睛射出两道光柱,在洞顶交汇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十二只乌鸦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光柱击中的瞬间化作漫天纸灰。三叔公的身体正在化作金色的光点。林墨看见老人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他最后指了指太极图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边缘生长着几株开着金色花朵的植物,根茎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第五章 青乌
洞底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林墨的手指触到温润的玉石时,整座地宫突然亮起无数盏长明灯,将周围的景象照得纤毫毕现。他正站在一座巨大的石椁前,椁盖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四角各蹲着一只青铜兽首,嘴里衔着燃烧的灯芯。石椁前的供桌上摆着半块玉佩,与他掌心的玉佩严丝合缝。当两块玉佩拼接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玉石相击之声,整座地宫突然响起编钟齐鸣般的乐声。供桌两侧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竹简,每一卷都用红绳系着,竹简上的文字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终于有人来了。林墨猛地转身,看见石椁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墨发如瀑,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赤着的双脚踩在地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你是谁?林墨感到喉咙发紧。他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的不是,而是二字。白衣人轻笑一声,将竹简递过来:你祖父没告诉你青乌派的来历?竹简上的文字自动浮现在空中,组成一篇古老的铭文,记载着战国时期一位名叫青乌子的方士,如何用毕生所学寻找天下龙脉,最终在武夷山脉发现了这条即将成型的幼龙。龙脉需要人守护。白衣人的手指划过石椁,椁盖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上升起。林墨看见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具水晶棺,棺中漂浮着一个婴儿,脐带与棺底的玉石相连,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每六十年换一次守护者。白衣人突然按住林墨的肩膀,将他的手掌按在水晶棺盖上。林墨感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心脏,后颈的朱砂印记开始发烫,仿佛有无数文字正在皮肤下游走。水晶棺里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金色光芒,当光芒与林墨对视时,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开山凿石的工匠、身穿官服的风水师、暴雨中跪拜的村民、还有十二具黑色的棺材沉入深渊的景象。该你了。白衣人的声音变得遥远。林墨看见对方的身体正在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周围的长明灯中。石椁开始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竹简自动卷起,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他的眉心。当林墨再次睁开眼睛时,地宫已经消失不见。他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脸上,暖洋洋的。怀里的《青乌经》泛着柔和的金光,最后一页的血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工整的小楷:第七十四代堪舆师,林墨。远处传来鸡鸣声。林墨站起身,看见三叔公正背着竹篓从山道上走来,二伯婆在祠堂门口晒着草药,黑猫懒洋洋地趴在石阶上舔爪子。罗盘安静地躺在他的背包里,天池中的磁针稳稳地指向正南方。只有后颈的朱砂印记提醒着他昨夜的经历。当他抬手触摸时,指尖沾到的不是血,而是几粒湿润的泥土,泥土中混杂着细小的金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第六章 传承
三日后的子时,林墨独自跪在祠堂的蒲团上。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族谱上织出斑驳的银网。他将两块拼合完整的玉佩放在供桌中央,玉佩周围整齐排列着七枚铜钱,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吱呀——祠堂厚重的木门突然无风自开。穿堂风卷起满地纸钱,在香案前打着旋儿。林墨看见供桌中央的《青乌经》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祖父的字迹:堪舆之道,首重人心。龙脉即人脉,气脉即命脉。后颈的朱砂印记突然发烫。林墨感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仿佛有无数条溪流正在汇入江河。当他抬起头时,二十八宿图上的朱砂标记同时亮起,北斗七星的连线化作金色的光带,在祠堂上空交织成巨大的星图。第七十四代传人,该授你真诀了。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墨看见族谱上的名字开始发光,从第一代林青乌到第七十三代林正宏,七十三个光点如同萤火般飞出纸页,在他周围盘旋成一个圆环。每个光点里都包裹着模糊的人影,他们做出不同的手势,正是《青乌经》记载的七十二种堪舆手法。最前方的光点突然炸开,祖父林正宏的身影缓缓浮现。老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那支熟悉的铜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身后站着六个模糊的人影,正是林氏历代堪舆师的魂魄。子午相冲,是天机也是人祸。祖父的声音带着叹息,当年我为保龙脉,将凶煞引入自身,才有了你今日的劫数。他抬手一挥,祠堂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林墨看见整座村子坐落在一条巨大的龙脉之上,龙头在村后,龙尾在村口,而祠堂正好位于龙脉的七寸之处。那些守墓人...林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是当年协助青乌子布下此局的墨家后人。祖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六十年前那场劫难,墨家损失惨重,从此与我林家结下血仇。如今龙脉苏醒,他们自然要来找寻失落的另一半玉佩。星图突然剧烈旋转。林墨感到大脑一阵剧痛,无数风水秘术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寻龙点穴、理气拨砂、阴阳宅相、择日选时...《青乌经》的每一页都化作金色的文字,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记住,堪舆不是逆天改命,而是顺势而为。祖父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守护龙脉,更要守护这方水土的百姓。当最后一个光点融入林墨的眉心时,祠堂的大门缓缓关闭。月光下,供桌上的玉佩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青乌经》的纸页上多了一行新的字迹: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林墨站起身,感到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走到祠堂门口,看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半块刻着二字的玉佩。
第七章 共济
你终于来了。墨尘转过身时,林墨看见他腰间挂着的半块玉佩正在发光。晨光中,年轻人后颈的朱砂印记与林墨的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更加复杂,像是由无数细小的符咒组成。我祖父说,墨家与林家本是同根生。墨尘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六十年前那场误会,让两派结下血海深仇。他抬手一挥,空气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暴雨中的山神庙,林正宏将龙脉凶煞引入自身,墨家长老为救弟子而死,临终前留下血誓——世代追杀林氏后人。那些守墓人...林墨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我墨家的死士。墨尘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们被下了血咒,只能听从历代家主的命令。昨夜你在龙穴所见的十二具棺材,其实是墨家十二位长老的遗骸。他将手中的半块玉佩递给林墨,只有青乌、鬼谷两块玉佩合璧,才能解开他们身上的血咒。林墨接过玉佩,两块玉佩自动拼合在一起………
喜欢槐香巷里的孝子贤孙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槐香巷里的孝子贤孙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