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站在政事堂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军报。北境骑兵已经出发,尘土在官道上扬了半里远。她没多看,把纸折好塞进袖中。现在不是管战事的时候。
她转身走进大堂,崔嫣然已经在里面等了。五名商人分坐两列,茶水摆在面前,没人动过一口。最前面那个穿青布袍子的陈掌柜,手指一直搭在腰间的玉佩上,眼神时不时扫向墙角。
李瑶坐下,开门见山:“你们担心什么,我心里清楚。怕朝廷今天许诺免税,明天就加征三成;怕签了合同,官府一句话就把货没收。这些事以前都发生过。”
有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但这次不一样。”她说,“我们不需要靠盘剥商人来维持国库。军演你们也听说了,新军已经能守住边关。接下来要做的,是让百姓吃饱饭,让商路通起来。”
崔嫣然接过话:“我嫁入李家,不是为了做个挂名太子妃。崔氏在洛阳买了田产,置了铺子,真金白银投了进去。若朝廷失信于民,最先亏的,就是我们这些跟朝廷绑在一起的人。”
堂内安静了一瞬。
闽越来的盐商开口:“说得再好,不如见点实在的。前朝也立过商律,结果呢?文书堆得比城墙还高,一条都没落实。”
李瑶点头:“所以今天我们不谈空话。我给你们看三样东西。”
她从案上拿起第一份文件:“这是《大晟商律》草案,所有条款公开,禁止地方擅自加税。若有违背,商户可直报户部,查实后主官罢免,三年内不得任用。”
第二份是财政白皮书:“这是未来三年的收支计划。税收多少,支出多少,每一笔都列得清楚。你们可以算一算,国家有没有必要去抢你们那点货物。”
最后是一本账册:“这是我调出来的情报记录。贵号在青牛县还有八百匹蜀锦压仓,因前朝税吏勒索不敢出货。这事我们知道了,也解决了。那名税吏已被革职,赃款追回七成,明日就会通知你们去领。”
陈掌柜猛地抬头,脸色变了。
他确实有这笔货,藏得很深,连同行都不知道。这消息一出,说明对方不仅掌握了底细,而且动手清过账。
“光说不练也没用。”李瑶继续道,“所以我们决定先签单子。朝廷预付定金,采购楚南稻米十万石、闽越海盐三万担。钱由大晟银行托管,货到验讫即付。”
她拍了下手。
两名文吏抬着一个木箱进来,打开,里面是五十万两银票,盖着国库红印。
“现在就可以签。”她说。
盐商盯着那箱子,手慢慢松开扶椅的力道。旁边一个做铁器生意的中年人问:“官道安全怎么保证?以往走一趟岭南,十车货能丢三车。”
“三条主干官道即日起开放驿站供商队歇脚,首年免过境税。”李瑶答,“所有持官方商引的队伍,沿途驻军必须提供护送与调解纠纷的责任。我们叫它‘商路安全联保制’。”
崔嫣然补充:“我已经让崔家长辈牵头,在南北沿线设立十二个临时稽查点,由士绅和商户共同监督。若有兵卒扰商,当场拘押,上报中枢。”
堂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快步进来,递上一份急件。李瑶拆开看了一眼,放下:“北境前锋已抵达黑河渡口,敌骑未进一步行动。”
她收起纸条,语气不变:“军事上的事,自有李骁去处理。我们要做的,是趁着边境安定,把经济撑起来。军队吃的是粮,穿的是布,用的是铁。你们运一趟米,等于多养一百个兵。”
沉默持续了几息。
陈掌柜终于开口:“我能看看那份采购合同吗?”
文吏立刻递上文书。他一页页翻看,手指划过付款条件、验收标准、违约条款,眉头一点点松开。
“定价合理,结算周期短,还有第三方托管……”他低声说,“不像骗人的样子。”
其他商人陆续凑过来查看。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如果真能这样运作……”铁器商抬头,“我想把北方三个作坊重新开工。那边缺农具,市价翻了两倍。”
“我们也愿意接单。”茶叶商表态,“只要运输有保障,每月可供应五千担精茶。”
李瑶拿出最后一份文件:“那就签这个。《跨州通商盟约》,五家联合发起,以后统称‘九洲行会’。原则很简单——五不限:不限运量、不限品类、不限定价、不限周转、不限结汇。”
崔嫣然笑着补充:“执事人选你们自己推举,选个公正的老行家就行。朝廷不插手日常管理,只负责维护秩序。”
半个时辰后,五枚印章按在纸上。
银票转交,第一批订单确认。闽越盐商临走前回头问:“这银行……真是独立运作?”
“钱进了银行,连我父亲都不能强提。”李瑶说,“账目每月公开,接受三方审计。”
那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堂内只剩她们两人。
崔嫣然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李瑶翻开另一叠文书:“还不算完。刚才情报网送来最新商道风险图谱,西南三州仍有盗匪活动,两个仓储点需要重建。另外,南方七处关卡还在私设名目收费,得派人去查。”
她提起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位置:“明天就得派巡查组下去。不能让地方坏了大局。”
崔嫣然看着她写下的名字:“你要亲自盯?”
“这些事,早一天解决,商路就能早一天畅通。”李瑶头也不抬,“李骁在前线拼杀,我们在这里,也得把该做的事做完。”
外面天色渐暗,政事堂的灯一盏盏亮起。文书堆满了长桌,新的商情快报不断送来。李瑶批完一份,放下笔,端起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门外又有脚步声。
一名文吏抱着厚厚一摞信函进来:“各地商会回函到了,都在问什么时候能拿到商引样本。”
李瑶接过最上面那封,拆开快速浏览。是江南一家绸缎庄写的,说愿以五百匹云锦为首批供货,只求尽快开通备案通道。
她提笔写下批复:“准予登记,三日内发放商引,优先安排护送队列。”
文吏接过纸条正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李瑶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铜牌,“把这个交给巡查组带队的人。见到不作为的地方官,直接收权,不必请示。”
铜牌落在对方掌心,发出一声轻响。
堂外,夜风穿过廊柱,吹动檐下的灯笼。火光晃了一下,映在李瑶的脸侧。她低头继续看下一份文书,手指翻页时,袖口露出一道旧墨痕,像是很久前留下的。
她没在意,只问了一句:“下一个议程是什么?”
文吏答:“户部请示,是否允许民间钱庄接入大晟银行结算体系。”
“准。”她说,“但必须登记资本,公布存贷比例,违规者永久吊销牌照。”
话音落下,她抬起眼,望向门外漆黑的宫道。
远处传来更鼓声,二更已过。
案头的灯芯跳了一下,烧出一点黑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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