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站在帐篷外,风从戈壁滩上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抬手扶了下帽檐,目光扫过远处那片新搭起的营地。旗帜是深褐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鹰,旗杆斜插在土里,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半个时辰前,快马送来北境战报。她看完后把纸折好,放进袖中暗袋。信上的字不多,但意思清楚——铁木真败退,李骁已清剿残敌,边关无患。
她转身掀帘进帐,案几上铺着西域三十六国商路图。墨线勾出的通道蜿蜒如脉络,红线标注的是大晟掌控的驿站,黑点则是近一个月内出现的新据点。其中一处就在天山南麓第三道隘口,正是阿史那隼的地盘。
随行文书低声开口:“对方说巳时会谈,现在人已在主帐。”
“知道了。”李瑶解开披风,交给侍女,“带的礼单列好了?”
“按您吩咐,茶叶两车,绸缎五匹,药材一箱,另备银币三百枚。”
“送去他们副使营帐,别进主位。”她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匣子,取出一枚铜印验了火漆封条,“等会儿谈完再补一份。”
文书记下便退了出去。帐内只剩她一人。她低头看地图,指尖落在那三个新增的黑点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移开。
巳时刚到,她起身整理衣领,走出帐篷。
对面营地守卫森严,刀甲鲜明。一名通译迎上来,引她穿过两排持矛士兵。主帐比想象中简陋,毛毡缝得不齐,角落还有补丁。可里面陈设却不简单,地毯厚实,桌案是整块胡杨木削成,边上摆着一只鎏金香炉,正冒着淡淡的青烟。
阿史那隼坐在上首,一身虎纹锦袍,腰间挂着弯刀。他没起身,只是抬眼看着她进来,嘴角微扬。
“文渊公主亲自走一趟,倒是看得起我们这些荒外之人。”
李瑶站定,不急不缓回话:“丝路安稳,各方受益。我来,是为了让大家都能继续做生意。”
“生意?”他轻笑一声,“可有人告诉我,你们一边签盟约,一边派人资助我的对头。这叫什么生意?”
帐内气氛一紧。两侧随从都盯住她,等着反应。
她神色未变:“若有这事,请拿出来看看。”
阿史那隼挥手,一名下属递上一份文书。纸面泛黄,盖着模糊印章。他将它推到案前:“你自己看。”
李瑶走近,拿起细看。翻页时动作平稳。她看了一会儿,放下文书,问:“你们平时收公文,要不要验火漆印?”
没人答话。
她接着说:“这纸上印迹不对。火漆颜色偏红,应是热熔后二次加盖。骑缝章断裂错位,说明是拆开重贴。最重要的是,驿令签批栏没有押字编号——这种东西,在中原连市集摊贩都不会收。”
她看向对方:“你若拿这个当证据,等于承认自己不懂规矩。”
阿史那隼眯了下眼,手指敲了敲桌面。
她不等他反驳,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控制三条要道,每月收税不少。但银货往来不便,商队常被劫,账目不清,人心不稳。这些问题,靠一张假文书解决不了。”
她停顿片刻,才继续:“我可以让你加入互市联盟。以后所有交易走大晟银行汇票,全国通兑。十年内关税减三成,派驻两名核算官协助账务。”
帐内安静下来。
阿史那隼盯着她,半晌才开口:“条件不错。可凭什么让我信你能做到?”
“因为你现在最缺的不是兵力,也不是地盘。”她直视他眼睛,“是你手下那些人愿不愿意一直跟着你。他们要的是稳定收入,而不是今天抢一批货,明天就被别的队伍反杀。”
他没说话。
她转身走向帐门,临出门前停下:“明天开始,我会每天发布《丝路商情简报》。进出货物、价格变动、通关时间,全都公开。签了约的免费拿,没签的——恕不提供。”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她回头,只说了一句:“将军纵横西域,靠的是胆识。可真正的强权,不在马刀快慢,而在商路通塞。”
说完,她掀帘而出。
风比刚才更大,吹得帐篷扑扑作响。她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平稳。侍女迎上来,低声问:“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李瑶摇头,“但他没立刻拒绝。”
回到驻帐,她让文书取来密册,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
“阿史那隼,言辞强硬,但面对金融提议时瞳孔收缩,右手曾短暂握拳后松开。情绪波动出现在关税减免提及之后。判断:财政压力大,急于建立可信交易体系。弱点在此。”
写完,她合上册子,放在枕下。
傍晚,通译再次来访,带来对方回应:愿意继续谈,但要求三天时间商议部众意见。
她听完,点头表示理解。
“可以等三天。”她说,“但从明天起,《商情简报》照常发布。第一期我已经准备好了,涵盖康居、龟兹、疏勒三国本月货物流通数据。加一条备注:凡未签署新约者,信息不予共享。”
通译记下内容,告退出去。
夜色渐浓,营地燃起火堆。她坐在灯下,重新打开地图。这一次,她在天山南麓画了一圈红痕,不大,但清晰。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贴身护卫来报:“对方营地有动静,几个人往北边去了,像是传信的。”
“让他们走。”她说,“我们现在不怕消息传出去。”
护卫退下后,她吹熄油灯,躺下休息。闭眼前看了眼窗外的星。
同一时刻,阿史那隼站在自己帐前,手里捏着那份被退回的伪造文书。他盯着火焰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把它扔进了火堆。
纸边卷曲,烧出一个黑洞。
他转身下令:“备马。我要见议事长老。”
话音落下,身边亲兵立刻跑去牵马。他站着没动,望着北方星空,眉头紧锁。
而此时,李瑶正从枕头下抽出密册,翻到空白页。她重新提笔,在今日记录末尾添上一句:
“若明日不再提伪证,则说明其已动摇;若提出新条件,则仍有谈判空间。重点观察他对信息封锁的态度。”
笔尖顿住。
她听见外面有人低语,似乎是新的快马到了。
她放下笔,坐直身子。
帐帘被人掀开一条缝,护卫探头进来:“北境加急——李骁将军奏报,俘虏供出逃兵陈五确与蛮族细作接触,现已截获,押送途中。”
她点头:“知道了。”
护卫退出,帐内重归安静。
她盯着那行未干的墨字,伸手将册子合拢。
烛光跳了一下。
她起身走到桌边,把密册放进匣中,扣好锁扣。
然后她坐下,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营地外。
来人下马,拍打着肩上的尘土。
帐内,李瑶睁开了眼。
她的手按在匣子上,指尖压着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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