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潦草绝望的纸条，像一块沉重的冰块，压在李嫔的心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芳草不可信？德妃要借端妃之手在佛堂除她？三日后？就是明天！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看向殿外，仿佛能透过宫墙，看到那张由德妃编织、借端妃之手挥向她的死亡之网。芳草……那个她刚刚觉得机灵可靠的小宫女，竟然是别人的眼线？！这后宫，果然没有一个角落是安全的！
扣毁即危！勿信芳草！ 文茵的警告言犹在耳。她是在赌上自己的性命传递这个消息吗？那个“老地方”的约见，是求生之路，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李嫔死死攥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不能慌！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福顺！”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嘶哑和紧绷。
福顺应声而入，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姐，您……”
“听着！”李嫔打断他，语速极快，“从现在起，盯紧芳草！她的一举一动，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要向我禀报！但不要打草惊蛇！”
福顺虽不明所以，但看到李嫔眼中的厉色，立刻重重点头。
“另外，”李嫔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你悄悄去准备两样东西。第一，找一件我常穿的、颜色鲜亮些的宫装，在里面……缝上几层厚实的、染过暗色（比如深蓝或褐色）的棉布。第二，找一个小巧的、不易碎的琉璃瓶子，装上……鸡血或者任何能弄到的、颜色相近的牲畜血。”
福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血色尽褪：“小、小姐……您这是要……”
“别问！快去！”李嫔眼神决绝，“记住，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芳草！”
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佛堂之劫无法避开，她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那件特制的宫装，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挡下致命一击；而那瓶血，则是制造假死、迷惑敌人的最后手段！
三日转瞬即逝。太后斋戒日，宫中气氛肃穆。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诵经声隐隐从各处佛堂传来，本该是洗涤心灵的宁静之日，对李嫔而言，却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她按照规矩，前往太后常礼佛的宝华殿陪同斋戒。出门前，她穿上了那件特制的宫装，冰凉的、略带硬度的内衬贴着皮肤，提醒着她今日的凶险。那瓶“血”被她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袖袋最深处。她甚至能闻到那隐隐透出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芳草如同往常一样跟在她身边，低眉顺眼，举止毫无异常。但李嫔能感觉到，那看似恭顺的目光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紧张。
宝华殿内，香烟缭绕，佛像庄严。太后闭目诵经，神色虔诚。端妃果然也在，坐在稍下的位置，同样闭目捻着佛珠，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德妃因禁足并未前来。
李嫔跪在属于自己的蒲团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跟随诵经。但她的感官却放大到了极致——殿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脚步声，甚至身边端妃那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时间在檀香和诵经声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她的膝盖开始发麻，后背因为紧张而僵硬。那个预想中的“意外”，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
午时刚过，太后有些倦了，由宫人扶着去后殿稍歇。端妃也起身，说是去偏殿查阅佛经。殿内只剩下李嫔和几个侍立的宫女太监，包括芳草。
就在这气氛稍缓的间隙，异变陡生！
殿角一尊半人高的鎏金香炉，不知何故，底座突然松动，带着沉闷的呼啸声，朝着李嫔跪坐的方向直直砸落下来！那香炉沉重无比，若是砸实，必是头颅崩裂、香消玉殒的下场！
“娘娘小心！”芳草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尖锐，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李嫔脑中一片空白，全靠本能！她猛地向侧后方一扑！沉重的香炉擦着她的肩膀砸落在蒲团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香灰四溅，弥漫了整个佛堂，刺鼻的烟尘味瞬间掩盖了檀香！
李嫔摔倒在地，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宫装下的厚棉布起到了缓冲作用，但冲击力依然让她眼冒金星。她顾不得疼痛，第一时间摸向袖袋——那琉璃瓶子幸好没有破碎！
“护驾！快护驾！”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地叫喊着。
在一片混乱和弥漫的烟尘中，李嫔看到芳草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失望？随即她又换上了惊恐万状的表情，扑过来想扶李嫔：“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李嫔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如刀！是她！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御前侍卫在安公公的带领下，迅速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了现场。
“怎么回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帝赵璟，竟亲自赶到了宝华殿！他目光如电，扫过狼藉的现场，落在被宫女搀扶起、脸色苍白、鬓发散乱的李嫔身上。
“皇上！”李嫔立刻跪倒，未语泪先流，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惧和委屈，“臣妾……臣妾也不知为何，那香炉就……就突然砸了下来！若非臣妾侥幸避开，此刻恐怕……恐怕已不能再见天颜了！”她刻意强调“突然”和“侥幸”，将疑点指向了意外之外的“人为”。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了一眼那倾倒的香炉，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芳草等宫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闻讯赶回、一脸“惊愕”的端妃身上。
“查！”皇帝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怒，在整个佛堂回荡，“给朕彻查！香炉为何会倒？今日值守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御前侍卫立刻领命，开始拘押、审讯在场的所有宫人。芳草被人带走时，回头看了李嫔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恐惧，有一丝不甘，似乎还想传递什么信息。
李嫔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感觉浑身虚脱。她知道，第一关，她侥幸闯过了。皇帝亲自介入，德妃和端妃想轻易灭口已不可能。
然而，当她下意识地伸手入袖，想去确认那瓶“血”是否安好时，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她放入的、冰冷而坚硬的细小物件！
她心中猛地一咯噔，借着整理衣袖的掩护，悄悄将那物件捏入手心，余光飞快一瞥——那赫然是一枚打造得极为精巧的、与她之前那枚“文”字印章材质工艺都极其相似的……玄铁耳坠！耳坠背面，同样刻着一个细如发丝的篆字——
“茵”！
文茵？！她的人竟然能在御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塞进她的袖子？！这枚耳坠又代表着什么？是新的警告？还是……下一次联系的信号？
李嫔握着那枚冰冷刺骨的耳坠，看着佛堂内肃杀的气氛和皇帝深不可测的背影，刚刚稍安的心，再次沉入了无底深渊。这盘棋，远未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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