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揉着眼睛缩回被窝时,窗外的月光正漫过青瓦,在窗纸上洇出一片银霜。
第二日天刚亮,村头老槐树下就聚了堆人——王二家的小儿子昨夜又踹翻了尿盆,哭着喊程神被风刮跑了;张阿婆蹲在石磨旁捡菜,菜叶子被她捏得发蔫:看得见摸得着才是真,那影子再像......话没说完,被挑水路过的李婶子撞了个踉跄。
您老这张嘴比石磨还磨人!李婶子桶里的水晃出半盆,溅湿了张阿婆的裤脚,昨儿程神还帮我修了漏雨的灶屋,您当那泥瓦匠是影子变的?
安燠倚在院门口剥山核桃,指节被染成琥珀色。
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往耳朵里钻,忽然想起前日系统提示里无形亦有根的终局成就——村民们不是不信程砚,是怕信了之后,再被命运抽走这根主心骨。
就像她刚穿书那会儿,总把救命符藏在袖筒三层里,生怕哪天连最后的依仗都没了。
阿燠?程砚扛着半筐新摘的野杏从后山下来,山风掀起他的青布衫,露出腰侧被钉耙硌出的红印子,王老汉说他孙女儿又做噩梦了,我去采了点安神的野菊......
安燠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程砚顿住脚,山杏哗啦啦滚了两个出来,在青石板上蹦跶。
她望着他晒得发红的后颈,想起前晚石壁上那些叠着的影子——扶犁的、背人的、捞鸡的,哪一个不是他用汗珠子砸出来的?
今晚别点灯。她松开手,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山杏,把灶膛里的火留着就行。
程砚挠了挠后脑勺:成,你说咋整就咋整。
月上柳梢头时,村里的灯火一盏盏灭了。
安燠搬了藤椅坐在院中央,程砚蹲在她脚边啃桃子,桃汁顺着下巴滴在粗布裤上,倒比点灯还亮堂。
今儿开始,咱们有个夜话时辰安燠拍了拍藤椅扶手,声音像浸了蜜的山涧水,说啥都行,就说程大叔的十万个为什么——她忽然转头盯着程砚,比如,为啥总把蜂蜜藏床底下?
程砚的耳朵地红到脖子根:那、那回你说要喝蜂蜜水,我怕被松鼠叼走......
安燠托着下巴笑,上回我还看见床底下有半块烤糊的玉米饼,该不会是给哪家小狐狸留的?
围观的孩子们地笑成一团。
小毛头扒着院门槛探出脑袋:我知道!
程大叔修桥时总哼跑调小曲,我阿爹说那是怕石头砸到脚不敢喊疼!
还有还有!扎羊角辫的小芽举着短手跳,程大叔给我扎风筝,手被竹篾划破了,偷偷用舌头舔血,说不能让小芽担心
程砚的脸涨得像熟透的山杏,低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草:你们咋比我自己记得还清楚......
夜风裹着笑声漫过山谷。
张阿婆缩在院角的黑影里,手里的拐棍早忘了拄,嘴角跟着往上翘;李婶子抹了把眼角,把怀里打盹的小儿子往程砚脚边推:让程大叔摸摸头,保准不做噩梦。
安燠望着这团在黑暗里发烫的人气,忽然想起系统空间里那枚刚签到的萤石——吸收过《睡仙诀》气息的石头,连梦境都能温着。
三日后的傍晚,孩子们举着黑影灯满村跑。
竹篾扎的熊形轮廓糊着薄纸,里面没点蜡烛,倒嵌着块泛着幽光的萤石。
灯一亮,墙上便晃出个扛钉耙的影子,歪着脑袋像在说,甩着胳膊像在巡山。
小毛头抱着灯往床上一滚:娘你看!程大叔在墙上陪我睡觉!
小芽把灯搁在窗台上,月光漏进来,影子和石壁上的影子叠成一团:阿娘,程大叔的眼睛没闭,他在守着我们呢。
有夜起的妇人路过安燠的院子,见程砚蹲在门槛边,正给最后一盏灯加固竹篾。
安燠趴在他背上,指尖戳他的后腰:明天该讲你偷喝我酿的桂花酒,醉得抱着老槐树喊阿燠我错了
那事儿不许说!程砚耳尖通红,手底下的活却没停,再讲我就......我就多给你酿十坛!
笑声混着萤石的光飘出山谷。
邻山的樵夫挑着柴路过时,被墙根一盏黑影灯绊住了脚。
他蹲下来摸了摸灯上的薄纸,转身对同行的伙伴说:咱村也该有这么一盏......
这话飘进云端时,清榜使正捏着拂尘站在日晷仙官身后。
日晷仙官的指尖戳着千里镜,镜中影影绰绰映出几盏晃动的熊影:这些妖物弄的邪门灯......
且慢。清榜使的拂尘突然顿住,镜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抱着灯咯咯笑,影子里的熊耳尖动了动,先去查查......这灯里的光,怎么比仙官的照妖镜还暖。清榜使的拂尘尖刚触及灯面,那簇本该腾起的紫焰便地矮了半截。
他指尖微颤,又加了三成仙力——火苗裹着金纹窜得老高,却像撞在层无形的棉絮上,滋滋作响地在纸面洇开一圈焦痕,再难寸进。
这......他身后的天兵甲踮脚张望,腰间的降魔杵哐当砸在青石上,小的前日还见您烧化过千年树妖的妖丹,怎的连张破纸都......
闭嘴!清榜使甩袖扫落他额角的汗,目光却黏在灯上挪不开。
那盏熊形灯影正随着山风轻晃,竹篾骨架在纸面上投出细弱的棱线,竟像活物般顺着他的仙火纹路游走,将焦痕慢慢推回灯脚。
更诡异的是,他分明听见耳畔有个极轻的声音——像极了五百年前他下凡历劫时,老母亲在灶前喊他阿九吃饭的尾音。
仙官!天兵乙突然攥住他的道袍下摆,喉结上下滚动,您......您听见没?
清榜使的仙识刚铺开半丈,就被山风卷来的细碎声浪撞得七零八落。
东边山坳里有个小娃娃抽抽搭搭:阿爹莫怕黑,程大叔的影子在墙上呢。西边山涧边,采药的老妇哼着走调的山歌:熊儿莫偷懒,给我家小孙儿多守半宿。最清晰的是北边岗哨,巡夜的天兵丙正抱着降魔杵抹眼睛:我娘......我娘以前哄我睡觉也这么拍背......
胡、胡说!清榜使的拂尘啪地甩在地上,惊得树上的夜枭扑棱棱乱飞。
他转身要走,却见那盏被他烧过的灯不知何时飘到脚边,灯面上的焦痕竟开出朵极小的花——是村民常绣在门帘上的云纹,歪歪扭扭,倒比仙宫的织锦更烫眼。
山脚下的竹院里,安燠正用指尖戳程砚的后背。
后者蹲在门槛边补灯,竹篾在他掌心转出细碎的光:阿燠你说怪不怪,方才巡山时,老猎户非塞给我半块烤红薯,说程神吃了暖乎,守夜不冷
不怪。安燠趴在他肩头,鼻尖蹭过他后颈的碎发,他们怕黑,怕神仙说没就没,可你偏在黑夜里成了最实在的。她指腹摩挲着程砚手背上的薄茧——那是修桥时被石块硌的,就像小芽总把糖块藏在枕头下,明明知道第二天会化,可摸着糖纸,夜里就敢踢被子了。
程砚的动作顿住,竹篾地断成两截。
他转头时,月光正落在安燠发间的狐毛簪上,泛着柔得化不开的光: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他们会怕?
傻熊。安燠戳他脑门,指腹沾了竹屑,人心不是石头,砸不碎就行。
它是棉花,得一点点塞进暖东西。她忽然放轻声音,指尖绕着程砚的耳垂打转,你现在不只是神,是你成了本身——他们闭眼前摸得到,睁眼时看得见,连梦都是热乎的。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叮咚作响时,程砚正把最后一盏灯递给跑进来的小毛头。
安燠垂眸望去,半透明的光屏上浮动着鎏金小字:【场景:暗处生明心|触发隐藏成就夜亦可燃|奖励:宿主辖区进入情感共振域,所有负面情绪将在夜间自动转化为轻微灵力增益,且类执念可短暂具现化亲近者虚影】。
小芽突然拽安燠的裙角,手指往窗纸方向戳,程大叔的影子变多啦!
安燠抬头,月光正漫过窗棂。
原本只有一盏熊影的窗纸上,此刻浮着十几道浅淡的影子——有的踮脚够屋檐下的蜂窝,有的蹲在石磨旁捡山杏,还有个小不点儿叉着腰,跟程砚记忆里三岁时偷喝蜂蜜被逮住的模样分毫不差。
它们轻轻摇晃着,像在哄整座山睡觉。
原来最亮的光,是黑出来的。安燠笑出声,指尖触上窗纸,影子们便顺着她的指尖扭成一团,像群争着要贴贴的小熊崽。
程砚凑过来看,发梢扫得她脖子发痒,他却盯着影子里那个叉腰的小不点儿直乐:这是我偷喝你酿的桂花酒那次?
嘘——安燠捂住他的嘴,小毛头还在呢。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两人同时抬头,见东南方天际浮着片青灰色祥云,云头立着个穿月白锦袍的仙人,腰间悬着杆玉秤,秤砣正泛着冷冽的银光。
那是......程砚眯起眼,想起典籍里的描述,正识天官?
安燠望着那杆玉秤,嘴角笑意未褪,指尖却悄悄勾住程砚的小指。
夜风裹着灯影的光涌进院子,窗纸上的小熊影们突然全体立直,像在对云头的不速之客宣告什么。
来了。她轻声说,该称称民心真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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