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浸透了凌玄独居的石室。唯有案头一盏幽冥灯散发着幽幽绿光,将他清癯的面容映照在泛黄的古卷之上——正是那部令修行界闻之色变的《幽冥秘录》。羊皮纸页在指尖沙沙翻动,凌玄的目光倏然凝固在一幅工笔肖像上。
画像中的男子玄衣罩体,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中,唯余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画师笔法诡谲,竟将那双眼睛画得似笑非笑,透着令人脊背发凉的阴鸷。凌玄指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那眉骨的弧度、左耳耳垂处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像两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暗匣。
暗影......他低声呢喃,喉结艰涩地滚动。幽冥灯火苗突然噼啪爆响,将他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照得无处遁形。
十三年前的青云宗藏经阁,月光也是这般清冷。十五岁的暗影抱着偷来的《蚀骨心经》跪在丹墀下,玄色道袍被雨水淋得透湿,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师兄,功法有灵,当择明主!这等神妙心法,凭什么要束之高阁?那时的少年眉眼尚带稚气,眼底却燃着焚尽一切的野心,与眼前画像中影杀堂堂主的阴狠如出一辙。
凌玄闭了闭眼,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当年他身为执法堂首座弟子,亲手将这位同吃同住三年的师弟押至山门。暗影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时,曾隔着百丈云海朝他冷笑:凌玄,你我之道,终究殊途!彼时山风猎猎,吹不散少年眼中淬毒般的怨怼。
谁能料到,被废去修为的惊才绝艳之辈,竟能在幽冥殿这等虎狼之地重登高位?凌玄摩挲着画像中男子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那令牌上盘踞的九头蛇纹,正是幽冥殿影杀堂的信物。昔日在宗门后山比剑时,暗影总爱用草绳系着木牌挂在腰间,说将来要执掌天下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一语成谶,竟是以这般方式。
故人么......凌玄唇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弧度。案上的青铜镇纸被他一掌拍得嗡嗡作响,幽绿灯火在他眼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或许,该去会会这位师弟了。
次日清晨,幽冥殿总坛议事堂。当凌玄提出亲赴江南处理影杀堂事务时,座上长老皆面露惊疑。护法长老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檀木椅扶手:凌护法,影杀堂行事诡秘,暗影堂主更是狡诈狠辣,何必亲身涉险?
凌玄立于殿中,玄色长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抬手拂过袖间流云纹绣,声音平静无波:暗影曾是在下同门师弟,或可从旧事入手,寻其破绽。这话半真半假,唯有他自己知晓,胸腔中翻腾的不仅是斩草除根的决绝,更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际遇,能将当年那个虽偏执却尚存赤子之心的少年,彻底淬炼成幽冥殿的利刃。
殿外忽有黑羽信鸽振翅掠过,投下一枚蜡封密信。凌玄接过密信的刹那,指腹触到蜡印上熟悉的九头蛇纹,心中陡然一凛——影杀堂的触手,竟已伸到了总坛之内。
此事,我意已决。凌玄将密信收入袖中,转身朝殿外走去。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恍若当年青云宗山门外那道分割光明与黑暗的界限。他知道,此去江南,面对的不仅是幽冥殿最顶尖的杀手组织,更是横亘在时光长河中的少年残影,是那场迟到了十三年的对决。
暗影,这一次,我们该好好算算总账了。凌玄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只留下议事堂内缭绕的檀香,和众长老面面相觑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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