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轻轻合拢，将七海建人离开时那点冷冽的气息也关在了外面。
凌霄独自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个银色的监测环。这东西冰凉，贴着皮肤存在感强得离谱，像个活物。它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频率微微脉动着，冰蓝色的能量流在环内无声流转，每一次轻微的搏动都精准地贴合着他自身灵基的节奏，像是在他脉搏上又套上了另一颗…属于别人的心脏。
这感觉太怪了。明明是个冷冰冰的仪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和…诡异的亲密感。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环扣贴合得严丝合缝，不勒，但那种被圈住的感觉挥之不去。冰凉的触感持续不断地提醒他，另一头有人正实时监控着他灵基最细微的波动，包括那块深藏的、要命的碎片。
“…适应它。”七海建人平板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
凌霄吐出口气，认命地躺回床上。高强度任务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混合着稳定剂的药效，眼皮越来越沉。他拉过被子，手腕上那点冰凉的脉动像个奇怪的催眠符，在一片寂静中，引导着他沉入睡眠。
睡眠并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冰冷的南极冰渊，搏动的巨大器官，古老意志碾压般的低语…还有七海建人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隔着镜片看着他，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胸口…
他猛地惊醒过来，胸口起伏，额角一层细汗。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仪器面板发出幽微的蓝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擦汗，手腕上那监测环冰凉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
环内的能量流依旧平稳地脉动着，冰蓝色，规律得像个精密钟表。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凝神内视，灵基深处，那枚“种子”安静地运转，与自身融合得似乎更顺畅了些。可那块“星骸”碎片…依旧死寂，但在那死寂的最核心，仿佛有什么东西…醒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警觉感，顺着与监测环连接的能量通道，极其隐晦地传递出来。
不是攻击，不是异动，更像是一种…被动接收天线被调整到特定频段后的…待机状态。
就在他琢磨这感觉的时候，腕上的监测环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非常轻微，几乎像是错觉。
但环内原本平稳流转的冰蓝色能量流，骤然加速了一瞬，迸发出一小簇极其细微却异常明亮的冰蓝脉冲，像一颗骤然紧缩的心脏，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几乎同时，他灵基深处那块碎片极其轻微地共鸣了一下，传递出一段极其短暂、破碎、无法理解的冰冷信息流，随即再次陷入死寂。
【———…校验…———】
【———…响应…待机…———】
凌霄瞬间完全清醒了，后背窜起一丝凉意。他猛地坐起身，盯着手腕上已经恢复平静的监测环。
刚才那一下…是什么？外界的信号刺激？碎片自身的周期反应？还是…别的什么？
没等他细想，休息室的门突然无声滑开。
走廊的光线泻入一道剪影。七海建人站在门口，似乎刚从某个紧急会议中抽身，西装依旧笔挺，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极淡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的疲惫感。他手里拿着处于实时监控界面的数据板，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他手腕的监测环上，随即抬起，看向他。
“监测到异常能量脉冲。强度Level 2，持续时间0.03秒。”他走进来，门在身后关闭，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凌晨时分的微哑，“你感觉到了什么？”
凌霄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被子里缩了缩，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傻，停住了。“…就，震了一下。脑子里好像…闪过几个碎词儿，听不懂。”
七海建人已经走到床边，数据板屏幕的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俯身，指尖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刚才脉冲的详细频谱图。
“脉冲频谱结构与‘星骸’基础广播信号高度吻合，但携带了额外的加密信息包。无法破译。”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凌霄脸上，带着审视，“身体或灵基有无不适？异常感知？情绪波动？”
他的视线很有穿透力，像是在扫描他每一寸反应。
凌霄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偏开点视线：“…没。就吓一跳。别的…没啥感觉。”他顿了顿，忍不住问，“…是‘星骸’又在发信号？”
“嗯。非攻击性。更像是一种…状态确认指令。”七海建人直起身，推了推眼镜，冷光一闪，“它在定期‘点名’，确认各个‘节点’是否在线响应。你的碎片，做出了最低限度的反馈。”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让凌霄心里发毛。“点名？它想干嘛？”
“目的未知。但确认了通道的活跃度与双向性。”七海建人操作数据板，将警报阈值稍微调高，“你需要尽快适应这种周期性脉冲。它们可能会逐渐频繁。”
他说话间，向前走了半步，距离拉近了些，垂眸看着凌霄还带着睡痕的脸和微敞的领口，视线在他颈侧和锁骨附近的皮肤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没有因脉冲产生物理性损伤。
“继续休息。尝试入睡。我会监控后续反应。”他语气依旧平稳，但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冷了，甚至带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命令式的关照？
凌霄喉结滚动了一下，嗯了一声，重新躺回去，把被子拉高了些，盖住了下巴。
七海建人没离开，就站在床边，操作着数据板，屏幕的微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房间里只剩下他指尖偶尔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凌霄闭着眼，假装睡觉，但全身感官都不自觉地聚焦在床边那个人身上。能听到他极轻的呼吸声，能隐约闻到那股冷冽又干净的气息，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偶尔扫过自己时的细微温度变化。
手腕上的监测环安静地脉动着，冰凉的触感持续不断。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床边的人动了一下。
七海建人似乎确认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问题，准备离开。他收起数据板，转身前，目光再次落在凌霄脸上。
凌霄赶紧闭紧眼睛，放缓呼吸，装睡。
他感觉到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向门口。
门滑开，又轻轻合上。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凌霄慢慢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个冰蓝色的监测环。刚才那下脉冲带来的心悸感还没完全消退。
这玩意儿…真是个麻烦。但…好像也不全是坏处。
他翻了个身，把戴着环的手腕贴在微热的耳侧，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皮肤。那规律的能量脉动，仿佛带着某种遥远的、冰冷的节奏，隐隐与什么更深层的东西呼应着。
睡眠再次袭来，这次，那冰凉的脉动仿佛成了唯一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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