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站的警报声彻底平息，只剩下能量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平息怒意后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一丝灵压剧烈碰撞后的焦灼感。
凌霄借力站稳，松开七海建人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凉的触感和那股磅礴灵压的余韵。他微微喘息，灵基深处那道禁锢力量依旧沉重，但确实将碎片的躁动死死按在了寂静里。只是想到刚才那隔着无尽星空传来的、试图将他连灵基带碎片一起抽干的恐怖召唤，后背还是忍不住窜起一股寒意。
七海建人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爆发出冰川倾泻般力量的人只是幻觉。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凌霄还有些苍白的脸，落在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恐惧是本能。”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本能救不了命。‘星骸’和南极下的东西，不会给你慢慢成长的时间。”
他转身走向主控台，调出刚才异常共振的数据记录，指尖快速划过光屏。
“它们构建能量网络的意图已经明朗。你的灵基，因为这块碎片和‘种子’的存在，成了它们现成的、优先级极高的‘接入点’。”他语气冷硬，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被动防御，迟早会被耗死。唯一的生路，是在被彻底锁定、吞噬前，掌握主动干扰甚至切断这种连接的能力。”
凌霄心里一紧。主动干扰？切断连接？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对手是能够进行星际航行的巨构体和可能沉睡万年的古老存在，他算什么？一个刚刚灵基重构、体内还埋着定时炸弹的d级（现在或许是c-？）人员。
“我…能做到吗？”他声音有些干涩，不是怀疑，而是面对巨大差距时产生的无力感。
七海建人操作光屏的手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他。目光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做不到，就是死。”他语气没有任何缓和，“区别只在于死得有没有价值。龙盾局不需要无价值的牺牲品。”
这话像冰锥一样扎进凌霄心里，让他瞬间攥紧了拳头。一股不甘和倔强冲淡了恐惧。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我该怎么做？”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
七海建人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几不可察地颔首。“第一步，适应并初步掌控你灵基内新增的力量，尤其是‘虚无低语’特质。它不是负担，是你目前唯一可能用来对抗同源能量的武器。”
他关掉光屏，走向监测站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常规训练室强度不够。你需要更极端的环境。”
门滑开，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寒气扑面而来。阶梯尽头，是一个不算大、但四周墙壁和天花板都覆盖着厚厚幽蓝色冰晶的圆形空间。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凝滞的、高浓度的虚无能量气息，与南极冰渊下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但更受控，更…纯粹。
“这是‘冰点模拟室’。”七海建人站在门口，冷气让他的镜片蒙上一层白雾，“环境参数可调，最高可模拟南极冰渊核心区域80%的虚无能量浓度和压力。在这里，你要学会的不是抵抗，而是引导、同化，甚至…伪装。”
他示意凌霄进去。
凌霄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步走入。寒意瞬间穿透作战服，让他打了个哆嗦。灵基深处的“种子”微微活跃起来，传来一种舒适的共鸣感，但那股外来的禁锢力量立刻将其压制下去。
七海建人跟了进来，门在身后合拢。他站在场边，没有靠近，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开始吧。尝试主动引导‘虚无低语’，让它像一层薄膜覆盖在你的灵基表面，模拟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目标是，让监测系统无法将你的灵基信号从背景噪音中区分出来。”
凌霄闭上眼，集中精神。这比之前的能量微操难多了。他需要小心翼翼地调动那丝冰冷的虚无力量，既要让它活跃到足以模拟环境，又要防止它过度活跃引动碎片或冲破禁锢。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起初的尝试笨拙而失败。能量要么过于沉寂，要么突然失控般涌动，引来七海建人冰冷的纠正：“能量溢出率过高，左侧象限失控。”“频率偏差0.7赫兹，太明显。”
时间在一次次失败和调整中流逝。模拟室内的温度被七海建人逐步调低，虚无能量浓度缓慢提升。凌霄的额头渗出冷汗，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冰晶。肌肉因为持续的精神高度集中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放弃。倔强劲头上来了，他咬着牙，一遍遍尝试，感受着那股冰冷力量最细微的流动规律，摸索着那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状态。
七海建人始终站在场边，目光如炬，精准地指出每一个错误。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鼓励，只有不容置疑的指令和苛刻的评价。但偶尔，当凌霄某次控制接近成功时，他会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报出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改进数据。
这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夸赞都更让凌霄感到一种奇异的振奋。
不知过了多久，当模拟室的参数已经调到接近凌霄所能承受的极限时，他终于在一次持续五分钟的尝试中，勉强将自身的灵基波动“隐藏”在了背景能量场中。虽然还不够完美，偶尔还有细微的涟漪，但确实骗过了模拟室的基础监测系统几秒钟。
他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白气，感觉灵魂都快被冻僵了。
七海建人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凌霄，冰凉的指尖忽然点在他的眉心——那道烙印所在的位置。
一股极其精纯冰冷的能量瞬间透入，并非攻击，而是像最精密的手术刀，刺激了一下那枚沉寂的“种子”。
凌霄身体一颤，闷哼一声。
“记住这种感觉。”七海建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清晰，“当你需要‘伪装’时，不是压制它，而是引导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而不是你的破绽。恐惧它，就会被它吞噬。利用它，你才有机会活下去。”
他的指尖离开，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回去休息，消化感悟。”他站起身，恢复了距离感，“明天，学习如何用这种‘伪装’，进行反向探测和…微弱的干扰。”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冷硬。
凌霄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疲惫、寒冷、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逼到极限后窥见一丝生机的悸动。
这反击之路，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引领他走上这条路的人，冷酷得像冰，却也…真实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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