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率先提笔,动作干脆。
心念一转,他已选好五个字。
选字也有讲究,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难,更不能外形太像,
不然孩子们分辨起来会很吃力。
他目光扫过四周春景,便很快写下自己的五个字:
“春、浓、随、意、绿。”
写完后,他看向刘夫子。
对方用的时间稍长,但也很快写完五个字:
“树、影、泛、槐、烟。”
十个字一出来,两人互相看去,
一旁马皇后不由轻声赞叹:“有意思,都拿春景作题,合在一起,倒像是一副对联。”
刘夫子也看出其中的巧妙,心中一喜,却也更加郑重,再不敢小看眼前的年轻人。
看到对方如此轻松,几乎是随手就写下了五个字,而且字里行间另有一番春日的韵味。
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是他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也不常见。
“十个字已出!”
“那就开始吧。”
刘夫子率先开口。
朱雄英点了点头,说了声“请”。
刘夫子也不推辞,当即对其中一部分孩子讲起了自己的启蒙教学法。
说起来,在漫长的历史中,教人识字的启蒙方法也经过了好几轮演变。
古人并不愚笨,他们也会寻找其中的规律,来教那些不识字的人或孩子。
比如最出名的,是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
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的系统性字典之一。
之后又有了字形结构、偏旁部首的教学方式,帮助刚入学的孩童更好地认字。
除此之外,还有注音法。
第一种叫“直音”,就是用同音字来标注复杂汉字的读音。
例如“姗”,如果孩子不认识,就先记一个常见的“山”。
第二种叫“切音”,这是另一种方法。
用两三个字来拼出一个字的读音,这种方式更为复杂。
比如“器”字,若没有拼音,要让孩子学会认读,就得费一番功夫解释。
用切音法,就像“情意切”,连读起来就是“器”的音。
不过朱雄英并不清楚这个时代是否已有切音法,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种方法是在晚清才出现的。
此时,刘夫子教孩子们认字时,频频皱眉,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学识。
他本想用直音法,但这些孩子除了那个神情开朗的小男孩之外,几乎都没上过学,连最简单的字也认不全。
于是,刘夫子只好改用偏旁部首和说文解字的方式,逐字解释它们的含义。
“这个‘春’字,就是春天……现在就是春天,四季之初……”
“这个‘随’字,意思是随意、随便。这个字有点难,但我们可以拆开来看……”
“……这个‘槐’字,就是指我们常见的槐树、槐花,是左右结构,左边是木,右边是……”
可怜的刘夫子讲了一大堆,
孩子们却听得云里雾里,
几乎快要睡着了!
没过多久,两刻钟过去了。
刘夫子讲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最后嗓音沙哑地问道:
“你们……听懂了吗?”
说实话,刘夫子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
以往教孩子,无非是让他们死记硬背,反复抄写。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写多了,自然就会了。
可如今,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会这些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字的孩子十个生字,实在让他感到十分吃力。
刘夫子终于讲完了,
又问:“你们记住了几个?”
孩子们一脸茫然,有的怯怯地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回答。
还有的迟疑地说:“两、三个?春天……槐花……我记住了?”
“哦?” 刘夫子心中一喜,将十个字打乱顺序,让他们重新辨认。
“那你们把那两个字挑出来看看?”
孩子们却依旧懵懂,面面相觑……
最终,选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人!
“罢了!”刘夫子长叹一声,仰首望天。
随后他转头看向朱雄英,语气有些不甘:
“你来吧!”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怎么如此……”
他本想说“愚钝”。
因为他教身旁那个喜庆小孩时,从未如此费力。
朱雄英朗声一笑:
“那就我来!”
刘夫子默默点头。
“需要我回避吗?”
他清楚,这种启蒙之法,在哪个世家都是不传之秘。
谁知,
这年轻人随意一摆手,
说了声不用。
便转向另一群孩子:
“昨天教你们的那些符号,还记得吗?”
“记得!”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回答。
“好!”
“今天再教你们的,只有十个字。”
朱雄英明白,
让这些孩子在短短时间内掌握全部拼音并不现实。
于是他用了一个概括的方法,
将这十个字——
“春浓随意绿!”
“树影泛槐烟!”
——写了下来,
并在旁边标上拼音,
让她们只认读音。
与刘夫子一边讲解《说文解字》、一边解释“春是四季之初”等让孩子困惑的方式不同,
朱雄英只做一件事:
教他们拼音的读法,
让他们反复熟悉,对应字形。
他并不需要教全部拼音,
只教这十个字里用到的部分。
一刻钟过去,
朱雄英先让他们都会读,脑中留下印象。
接下来的一刻钟,
他索性放手,让他们自己去读、去写、去记对应的字。
“你这就放手不管了?”
刘夫子见状大为震惊。
朱雄英微微一笑:
“当然,”
“因为已经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你了?”
刘夫子惊呼一声,满心不解,连忙转头看去。
孩子们也很争气,
仿佛不愿让大哥哥丢脸,
一个个皱着小眉头,努力地记着。
刘夫子凝神细看,
结合之前看到的朱雄英教的【拼音之法】,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投入,
眼睛渐渐睁大。
当他放下先前的成见,
试着以“幼童初学”的心智,加上“成人”的思维去观察时,
细细品味之下,
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刘夫子愣住了,
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这……”
“老夫好像明白了!”
“这些符号,像是一座桥……一座从不识字到识字的桥……”
他还在喃喃自语,
另一边,
时间正好到了。
朱雄英开口道:“时间到!”
刘夫子的脸已经红透了。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此刻悟透了其中关窍,激动得几乎失语。
“老夫先前竟如此愚昧!”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
“我怎能将它扔在地上!”
“这是罪过啊!”
这时。
朱雄英提醒道:“刘夫子,不如看看他们记住了多少。”
刘夫子连连点头,“对!快!让老夫看看成果!”
先前他用老法子教这些孩子认字。
学的时候,他们个个点头。
可到了认读时,就变得犹豫不决。
两刻钟实在太短。
最后他们能确认的字,没有几个。
而现在。
他急忙看去,朱雄英已将字序全部打乱。
随即,朱雄英指向其中的“树”字。
一旁马皇后也凝神望来,面带着好奇。她早觉得这【拼音】于大明有福,
眼前正是小小的验证!
三人同时望向那群孩子。
孩子们眨着清亮的眼睛,刚才那一炷香时间,已让他们熟记字形。
一见熟悉的字,便联想到那几个渐渐记牢的拼音。
随即。
一个稚嫩的声音慢慢响起:“十……无……”
另一个孩子试探着说:“树!”
其他人也大声应和:“是树!”
刘夫子眼神愈发怔住,上前几步,神色凝重!
朱雄英又指向另一字——【影】。
这次。
孩子们答得很快:“影!”
朱雄英再指——【烟】!
“是烟!”
刘夫子又往前一步,脸上已现喜色。
朱雄英依次指去。
孩子们清脆的童音。
一字一字响起!
“浓!”
“意!”
“绿!”
……
“春!”
终于!
打乱的最后一个字,也被念了出来。
虽然有些孩子忘了,没能跟上,
但总有别人接上。
与先前刘夫子的教学成果相比,
简直是天壤之别!
此时……
刘夫子步履蹒跚,苍老的身形立在原地。
眉头紧锁,脸上却毫无挫败的恼怒。
反而先是一喜。
随后笑容展开。
嘴角扬起。
突然放声大笑!
“奇物!”
“至宝!”
“老夫看见了什么?这岂止是启蒙之法!”
“这是我大明富国强民之路啊!”
“我等文人,志在教化天下!”
“民心开智,是天下读书人的心愿!”
此刻。
这年过半百、脊背微驼的老者。
眼中渐渐布满血丝。
他已全然明白。
望着这寥寥几十个字母。
“有了它,百姓识字就不再需要一位位……先生逐字亲授!”
“此乃大道至简!”
“更可与此相辅,与解说文字互为表里,编成一部部典籍!”
“我大明子民,只要学会这几十个……【拼音】。”
“再有此类典籍在手!”
“那岂不是说,每个人身边都多了一位老师?”
刘夫子声音激动。
突然悲怆大笑,眼眶泛红,整个人兴奋得近乎失控!
“此物!”
“大宝!”
“至宝!”
“重宝!”
连说三个宝字,他悲喜交加,眼中含泪!
“老夫刘真同一生平庸,即便曾入国子监求学,也半途而废。”
“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庸碌之辈!”
“教书育人,向来不敢误人子弟!”
“生怕玷污了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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