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风峡谷,名副其实。
尚未真正踏入其范围,秦艽便已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远望过去,两片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暗红色岩壁相对而立,形成一道蜿蜒向西北方向的巨大裂缝。
峡谷上空,终年盘旋着灰黄色的风旋,发出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靠近峡谷入口的地面,布满了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岩石,寸草不生,连最耐寒的苔藓都无法存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灵气稀薄且狂暴,寻常修士在此连调息都困难。
秦艽运起雪仙诀,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寒气护罩,抵御着那无孔不入、仿佛能侵蚀人真元魂魄的怪风。她按照那本薄册上模糊的方位描述,沿着峡谷外围开始搜寻。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不足十丈远,视线也因弥漫的风沙而受阻。
一日,两日……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雪狐,在嶙峋的怪石与深邃的裂缝间穿梭。她检查过每一处可能藏身的洞穴,感知过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除了找到几具不知死了多少年、早已风干成皮的妖兽骸骨,以及一些低阶魔修遗留的、毫无价值的破烂物件外,一无所获。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连续数日在这种环境下搜寻,对她的灵力和心神都是巨大的消耗。净雪丹已经服用了一颗,才勉强压下了因环境引动的些许烦躁心绪。
就在她几乎要认为那记录只是魔门无稽之谈时,在第三日的黄昏,她于一处背风的巨石后调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并非来自峡谷深处,而是来自侧后方一片看起来毫无异常的石林。
那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阴冷,但又被一种更为宏大平和的力量所约束,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秦艽的心脏猛地一跳!是魔气!但又不完全是!那种被约束、被调和的感觉……与李寻当初强行吸走她体内魔气后,试图自己压制时的状态,有几分相似!
她立刻收敛全部气息,将身形隐匿在岩石的阴影中,如同融入了环境。她小心翼翼地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穿过一片乱石堆,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石林深处,竟然隐藏着一个简易的、依托天然洞穴修筑的据点入口!入口处有粗糙的阵法遮蔽,若非那瞬间的能量泄露,极难被发现。而入口旁一块岩石上,刻着一个并不起眼的、属于北地一个中型魔门“阴魔宗”的标记。
新的线索!一个未被记录在案的阴魔宗秘密据点!
秦艽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她没有丝毫犹豫,雪魄剑悄然出鞘,剑身映照着昏黄的天光,泛着森森寒意。
……
与此同时,隐谷之中。
李寻立于药圃旁,正细心地将一株新采的“宁神花”栽种下去。他的动作沉稳,眼神专注。忽然,他心口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悸,心神几不可察的躁动,仿佛被远方某种同源的气息所引动。
他动作一顿,眉头微蹙,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怎么了?”刚从静室中走出的杨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异样。
李寻摇了摇头,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不安,温声道:“没什么,许是练功有些急了。”他不想让她担心,尤其是在她刚刚结束一次耗费心神的推演之后。
杨敏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刚种下的宁神花,轻声道:“此花性喜静,畏强光,种在这里正好。”她没有追问,只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她方才在静室中,似乎也隐约感觉到西北方向的天机,有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扰动。
……
葬风峡谷,阴魔宗秘密据点内。
“什么人?!”
一声厉喝在昏暗的通道内响起。两名值守的玄阴教徒只看到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闪过,尚未看清来者面容,喉间已是一凉,冰冷的剑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生机与即将出口的警报。
秦艽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如同雪崩般向着据点深处推进。她的剑快得只剩下一道道冰冷的流光,所过之处,血花尚未溅起,便已被剑气冻结成冰晶。她不再逼问,因为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的灵觉就告诉她,这个据点不同寻常,里面有一股让她心悸的气息。
“敌袭!是‘雪煞仙子’!”
“结阵!快结阵!”
凄厉的警报终于响起。据点内的魔徒们从各个石室中涌出,试图组成战阵。然而,在狭窄的通道和石室内,秦艽那诡异莫测的身法和狠辣绝伦的剑法发挥了最大的威力。她如同在冰雪中起舞,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蓬冰冷的血雾和生命。
她的眼神冰冷,心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杀进去!找到线索!李寻可能就在这里,或者,这里的人知道他在哪里!
终于,她杀穿了外围的守卫,来到了据点最深处一个较为宽敞的石厅。石厅中央,一个身穿玄黑色长袍、面容阴鸷的老者缓缓站起身,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赫然是一位达到了超凡地境后期的魔修!他便是此处的镇守者,阴魔宗的一位外门长老。
“哼!好个‘雪煞仙子’,果然名不虚传!”黑袍老者阴恻恻地开口,手中多了一柄缠绕着黑气的骨杖,“敢独自闯我玄阴教重地,今日便留下吧!”
话音未落,骨杖挥动,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魔气如同毒蛇般噬向秦艽,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秦艽不敢大意,雪魄剑绽放出璀璨的冰蓝光华,太阴真水诀全力运转。
“冰封千里!”
剑光如潮,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与那三道魔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气劲交击,整个石厅都在剧烈震动。冰屑与魔气四散飞溅,墙壁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寒霜,又被逸散的魔气腐蚀出坑洞。
秦艽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手臂微微发麻。对方境界高于她,魔功更是歹毒凌厉。
但那黑袍老者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对方剑意之精纯,寒气之酷烈,远超他预料。
“有点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老者厉啸一声,骨杖顿地,更多的魔气从他体内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狞恶的鬼首,张开大口,向着秦艽吞噬而来!那鬼首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精神冲击,试图吞噬她的血肉与魂魄。
秦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咬紧牙关,将修为提升至极限,剑势再变,化为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剑幕,如同冰雪堡垒,死死守住身前。
“玄冰壁垒!”
鬼首撞击在剑幕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剑幕剧烈震荡,秦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石厅角落的一个石台。石台上,随意摆放着几件物品,其中一样,是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暗淡的黑色玉佩碎片!
那玉佩的材质和边缘断裂的痕迹……秦艽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是……那是李寻当初佩戴的、能一定程度上静心凝神的普通玉佩!是她亲手为他挑选的!在一次与魔门的冲突中不慎破损了一角!
李寻真的在这里待过?!或者……他们杀了李寻,这是战利品?!
这个念头如同最狂暴的冰雪风暴,瞬间席卷了她的理智。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与杀意,如同火山般从她心底喷涌而出!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原本冰蓝的剑光中,骤然染上了一丝不顾一切的、近乎魔性的决绝银芒!一直被她压抑在体内、作为最后底牌的,源自雪隐峰禁忌秘术的力量,被这极致的情绪引动了一丝!
“给我破!”
剑幕骤然炸开,化为无数道锐利无匹、蕴含着极致寒意与毁灭气息的冰剑,如同逆卷的银河,不仅瞬间撕碎了那巨大的鬼首,更是余势不减地射向那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脸色剧变,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他急忙挥舞骨杖格挡,却仍被几道冰剑穿透了护体魔气,身上瞬间多了几个透明的窟窿,鲜血尚未流出便被冻结。
“你……你……”他难以置信地指着秦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解,随即气绝身亡,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如同一尊冰雕。
石厅内,一时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秦艽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她手中雪魄剑剑尖滴落的、融化的血冰滴落在地的轻响。
她踉跄着走到那个石台边,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枚黑色的玉佩碎片。冰冷的触感,却让她觉得无比滚烫。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蜿蜒而下。
她终于……找到了他存在过的痕迹。
但下一刻,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只有碎片……他人呢?他在哪里?
她猛地转身,开始疯狂地搜寻整个石厅,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必须找到更多线索!必须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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