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暖茶下肚,身体由内而外都暖和起来,气氛也随之愈发活络松弛。柳茵是个天生的讲述者,肚子里仿佛藏着说不完的新鲜趣闻,此刻更是打开了话匣子,清脆的声音像欢快的溪流,叮叮咚咚地流淌在小院里。
“你们知道吗?城西河坊街那头,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叫‘酥香斋’!”她放下茶杯,用手比划着,眉眼生动,“他家的核桃酥,哎哟我的天,那可真是绝了!不是咱们平常吃的那种硬邦邦、一咬掉满身渣的,是又酥又脆,入口即化,核桃仁又大又香,用料实在得很!我前儿个特意绕路过去,你们猜怎么着?队伍从店里一直排到街拐角!我足足等了两刻钟才买到,差点误了回家吃饭的时辰!”她说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又甘之如饴的模样。
阿萝听得入神,手里捏着半块定胜糕,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我娘前天也买了一些回来,还夸呢,说那‘酥香斋’的老师傅据说是东家花了大价钱从南边苏杭一带请来的,祖传的手艺,确实跟咱们本地的味道不一样,更细腻些。”她咽下口中的糕点,又想起自家的事,兴致勃勃地接上话头,“对了,苏姐姐,青娥姐姐,我们家伙计前几日刚从苏杭运回来一批新到的缎子,那颜色才叫一个鲜亮好看!有一种叫‘雨过天青’的,那颜色,淡淡的,润润的,就像……就像这会儿咱们头顶的天,洗过一样,干净又透亮!我一眼就看中了,觉得这颜色又雅致又显气质,特别特别配苏姐姐!”她说着,目光热切地望向我,满是分享的快乐。
青娥一直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温柔的浅笑,目光柔和地在柳茵和阿萝之间流转。听到这里,她放下茶杯,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绣着缠枝莲纹的藕荷色小荷包里,轻轻取出几方折叠整齐的丝帕,一一展开铺在石桌空处,细声细气地说:“我没什么新鲜事好说,前些日子闲着,试着绣了几方帕子,针脚粗陋,你们看看,莫要笑话。”
我们凑过去看,那帕子是素白的软缎,帕角分别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不同的花样。一方是幽兰,叶片舒展,花朵亭亭,颇有几分孤芳自赏的韵味;另一方是细密的缠枝莲纹,枝蔓缠绕,连绵不绝,寓意吉祥;还有一方则绣了几只翩飞的蝴蝶,形态灵动,栩栩如生。她的绣工一如既往的精细,配色淡雅,针脚细密均匀,显然花了极大的耐心和巧思。
“青娥,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我拿起那方幽兰帕子,指尖抚过细腻的绣面,由衷赞叹,“这兰花仿佛能闻见香气似的。”
青娥微微红了脸,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声音更细了:“苏姐姐过奖了,我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闺中消遣,哪里比得上姐姐的诗文音律,那才是真正的才华学问,令人仰望。”
“哎,这怎么能放在一块儿比?”柳茵快人快语地打断她,拿起那方蝴蝶帕子爱不释手地翻看,“苏姐姐的才情学问,那是天上的云彩,我们自然是望尘莫及的。可青娥你这绣工,还有这调香配色的灵巧心思,也是顶顶好的真本事!咱们姐妹几个,本就是各有各的长处嘛!就像这桌上的茶点,茶有茶的清香,糕有糕的甜糯,香膏有香膏的雅致,缺了哪样,都觉得不够圆满呢!”
她这话说得既直率又通透,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阿萝忙不迭地点头,嘴里还含着半块芝麻糖,含糊不清地附和:“柳茵说得对!苏姐姐是才女,青娥姐姐是巧手,我……我大概就是个会品鉴好吃的!”她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略显圆润的脸颊,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顿时惹得大家笑得更欢了,连一向含蓄的青娥都掩着嘴,笑得肩头微微颤动。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身上,暖意透过衣衫,熨帖着四肢百骸。石桌上,茶汤氤氲着热气,散发着清雅的兰花香;糕点的甜香与芝麻的焦香交织缠绕;青娥带来的茉莉香膏,散发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冷芬。这些气息混合着少女们身上干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衣香,以及她们清脆如银铃般的笑语声,共同构成了一幅温暖、鲜活、充满了生命力的生活画卷。那些来自外界的无形压力、纷繁复杂的思绪,在这一刻,都被这堵由真挚友情构筑的无形高墙,牢牢地隔绝在了这方宁静的小院之外。时间仿佛在这里放缓了脚步,变得慵懒而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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