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郁那刻意拉长的语调、那引人遐想的停顿、那灼灼的目光,若是换作旁的女子,怕是早已心如擂鼓,面红耳赤,被他这暧昧不清的姿态搅得方寸大乱。
但我看着他这副情圣附体的模样,心里头那点因“深夜冒险”而燃起的兴奋小火苗,“噗”地一下,被一股莫名的无趣感给浇灭了。
我甚至夸张地叹了口气,放下了举得有点酸的锅铲手臂,用那只没扶腰的手摆了摆,脸上写满了“兴致缺缺”:
“阮郁,”我连“公子”都懒得叫了,语气里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嫌弃,“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爱往男女之事、情情爱爱、性欲望那上面扯呢?”
我往前走了一小步,虽然腰还疼着,但气势不能输。我仰头看着他月光下那张俊脸,只觉得有点可惜——好好一个权谋家,怎么偏生学了这般俗套的调情手段?
“两个人,就算不外出探险,就单纯坐在这院子里,看看月亮,聊聊你遇到的漕运案有没有进展,说说我白天在山里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虫子窝,或者……辩论一下庄子与惠子濠梁之辩谁更有理,不行吗?”我掰着手指头,列举着我认为“有趣”的话题,“你非要搞暧昧那一套,说一半藏一半,眼神拉丝,欲语还休……”
我撇了撇嘴,总结道:“没劲,真没劲!”
我这话说得又快又直白,像一块石头砸进了看似深不见底、实则可能也没多深的潭水里。
阮郁脸上那精心营造的、带着蛊惑意味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一瞬。他眼底的深邃像是被风吹皱的池水,漾开了一丝真实的错愕。他大概从未遇到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甚至直接将他暧昧的试探定性为“低级趣味”的女子。
他看着我,眼神里那点游刃有余的玩味淡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和……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破的不悦?
“苏娘子倒是……心性质朴。”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稳,却少了几分方才刻意的缱绻,“只是,男女之间,除了辩论哲理,探讨案牍,便不能有他?”
“能有啊!”我立刻接话,理直气壮,“可以有肝胆相照的友谊,可以有棋逢对手的博弈,甚至可以有不打不相识的冤家对头!为什么非得是那种黏黏糊糊、想着怎么把对方弄上床的关系?” 我这话说得粗俗,但话糙理不糙。
我看着他,眼神清澈(自认为),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阮郁,以你的脑子,不该局限于这么点低级趣味。咱们聊点高级的,不行吗?”
月光下,我们两人对视着。一个扶着腰,一脸“你怎么这么俗”的坦然;一个长身玉立,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心底怕是早已波澜起伏。
我这番“不解风情”的直言,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愣是把他精心编织的暧昧罗网给割了个七零八落。
阮郁大概从未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
他看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了,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不同于之前的刻意,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高级趣味……”他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在我脸上流转,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便依苏娘子。今夜月色尚可,不知郁是否有幸,能与娘子……单纯地,聊聊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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