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夜色，带着中欧特有的湿润与静谧，缓缓流淌。多瑙河像一条墨蓝色的缎带，将布达与佩斯温柔分隔，又紧紧相连。河面上，观光游轮的灯火倒映在水中，破碎成摇曳的光斑。
距离学院几个街区外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内，沃伊切赫坐在昏暗的卡座里，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他对面，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眼神精明的匈牙利男子，是当地某位颇有影响力的文化评论家，也是这次“实名举报”的间接推动者。
“事情似乎没有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沃伊切赫先生。”评论家抿了一口杯中的托卡伊甜酒，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学术界的声援，协会总会的关注……那个中国女人的背景，比我们想象的要硬。”
沃伊切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雪茄轻轻敲击着水晶烟灰缸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背景？”他嗤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冰冷，“在布达佩斯，真正硬的背景，是历史，是传统，是根深蒂固的规则。几个外国机构的信件，改变不了什么。保护办公室的程序一旦启动，就像多瑙河的水，只会向前，不会倒流。最多……慢一些。”
他碧绿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捕食者般的幽光。苏晚的应对比他预想的要迅速和有力，叶憬然的远程支援也精准得令人恼火。但这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趣，以及一种被挑衅的怒意。
“让她暂时喘口气，也好。”沃伊切赫终于点燃了雪茄，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老鼠一下子就被咬死，未免太过无趣。我要的是她身败名裂，是‘新芽’计划彻底烂在这片土地上，是叶憬然眼睁睁看着他在意的东西被摧毁，却无能为力。”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是苏晚今天下午走出学院问询室时，被远处长焦镜头捕捉到的画面。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侧脸在夕阳光下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
沃伊切赫用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的影像，眼神复杂，混合着欣赏、占有欲和毁灭的冲动。
“多么美丽的韧性……可惜，站错了位置。”
他转向评论家，语气不容置疑：“继续施压，从其他角度。找几家小报，暗示她们团队可能存在‘文化剽窃’以外的经济问题，或者……个人作风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做。要让这摊水，越来越浑。”
评论家会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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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叶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凌晨时分。
叶憬然没有离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割成数个窗口，分别显示着东南亚股市的实时数据、欧洲律师事务所发来的案情分析简报，以及“夜枭”持续传来的、关于沃伊切赫在布达佩斯活动轨迹的更新。
周世宏的被清理，如同割掉了一个溃烂的脓疮，短时间内带来了剧痛，但也阻止了毒素的进一步蔓延。集团内部经过最初的震荡，在叶憬然绝对的控制力和“涅盘”预案的强力推行下，迅速恢复了高效运转，像一台被清除了故障代码的精密机器，开始对外部攻击进行有序的反击。
但叶憬然的心，始终有一半悬在千里之外。
他看着“夜枭”报告中提到的，沃伊切赫与当地文化评论家的会面，眼神冰冷。这种地头蛇式的阴损手段，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往往能在局部造成巨大的麻烦。
“Arthur，”他接通内线，“联系我们在东欧的媒体关系网，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关于苏晚和‘新芽’团队的污名化报道出现。如果有，就用更大的新闻盖过去。另外，以叶氏集团的名义，向匈牙利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基金捐赠一笔款项，指定用于支持包括‘életfa’在内的传统纹样研究与青年传承人培养。”
他要的，不仅仅是化解危机，更是要反过来，为苏晚在那里的事业，铺就更坚实的地基。
“明白，叶总。”Arthur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执行力的坚决。
处理完这些，叶憬然才点开与苏晚的视频通话请求。几乎是瞬间，请求就被接受了。
屏幕亮起，苏晚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她似乎是在公寓的阳台上，背景是布达佩斯静谧的夜空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她洗过了澡，头发微湿，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倦容，但看到他，眼睛立刻弯了起来，漾开温柔的笑意。
“还没休息？”她轻声问，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无比清晰地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快了。”叶憬然看着屏幕里的她，冷硬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虚惊一场。”苏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调查员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多亏了你的‘学术救兵’。亚诺什主席他们也一直在支持我们。只是合作进度可能要延迟一些了。”
“进度不重要，你安全无事最重要。”叶憬然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沃伊切赫不会轻易罢手，你和团队近期尽量减少单独外出，安保人员会一直在附近。”
“我知道。”苏晚点点头，看着他屏幕背景里显示的复杂数据和文件，“你那边……很棘手吧？”
“清理了一些垃圾，现在正在打扫战场。”叶憬然言简意赅，不愿多谈其中的血腥，“一切尽在掌握。”
两人隔着屏幕，沉默了片刻。千山万水，不同的战场，却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憬然，”苏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想去一次佩奇，亲自去看看那些地方档案，更深入地了解‘életfa’的根源。”
“好。”叶憬然没有任何犹豫，“我让人安排，确保安全。”
他想做的，不仅是确保她的安全，更想亲手为她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让她能心无旁骛地，去追逐她所热爱的光。
“很晚了，快去睡。”他催促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你也是。”苏晚看着他眼下的淡青阴影，心疼地叮嘱。
结束通话，叶憬然重新将目光投向“夜枭”的监控屏幕。沃伊切赫的身影刚刚离开那家俱乐部，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布达佩斯的夜色中。
棋局还在继续。
多瑙河上的暗影蠢蠢欲动。
而跨洋执棋的人，眼神愈发锐利清明。
他不仅要在自己的战场上赢得胜利，更要确保，在另一片土地上，他所珍视的那缕微光，能穿透所有阴霾，最终璀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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