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笼罩天守的首都——天守城。山巅的城郭被密密层层的灵符包裹，光线冷硬如铁。风从远处吹来，带着烧焦的气味——那是从西方传来的余波。
春川立在殿外的高台上，抬头望着天穹。天空仍未完全恢复平静。淡金色的裂痕在云层间闪烁着，像神明留下的伤口。那是黑铁城被毁灭的痕迹——即使相隔数百里，仍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场灾变的震动。
他缓缓吸气，呼出的气带着淡淡的灰烬味。
「……果然是异津神动的手。”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藤丸。他沉着脸，手里拿着一卷卷由密符封缄的文牍。
“情报已经确认了。”藤丸低声道，“黑铁城在昨夜彻底被抹平。是黑曜妖后下的手。”
春川缓缓转身，接过文牍。符纸在他手中轻轻一震，薄如蝉翼的符印映出金色的火痕。
“所以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他喃喃。
两人相视，皆无言。
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类能掌控的范畴。
“武田将军在等我们。”藤丸说道。
殿门缓缓开启。
白塔殿内，灯光冷白，墙面镶嵌着成百上千的灵纹。那些灵纹此刻全部亮着，闪烁着警戒色。武田将军站在最中央，黑甲油亮反射着光。。
他抬头，目光如刀：“看来，你们都看到了。”
春川与藤丸低头行礼。
“将军，”春川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我们已经确认，白银要塞在前日遭到赤川妖后的袭击，而黑铁要塞则被立花妖后所毁。我们的人马刚从白银要塞那边撤回，赤川妖后并未对白银要塞下死手，但黑铁那边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殿中扫过，继续道：
“可以判断，现在红怨与黑曜之间，极可能已经形成某种同盟。两者协同行动，攻势分明。但黑曜妖后在黑铁一役中使用了极端力量——整座要塞毁于一旦，无一幸存者。连地基与灵脉都被彻底摧毁。”
武田抬头，眉心紧锁：“立华妖后……她的去向呢？”
春川摇了摇头：“目前不明。以那场灵压崩塌的规模来看，她似乎……不在世原的任何感知范围内。”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但这次的能量异动，不像单纯的妖力冲突。我们监测到的波动中，混有极其古老的神性频率。那不是异津神能引起的。”
武田的目光微微一闪：“高天原的神，出手了？”
藤丸颔首，神情肃然：“从灵压轨迹来看，确实有类似‘高天原律动’的回波。若判断无误，极有可能是天照亲临世原。”
殿中陷入死寂。
春川抬起头，声音压低：“若真是天照清临，那么黑曜妖后——或许已经被封印。按照高天原的律令，对人类城池进行这般毁灭性打击必定触犯禁忌律令，遭到封印。我们尚未得到确证，但一切迹象……都在指向这一点。”
藤丸低声补充：“我们正在设法确认此事。若她真的被封印，那么世原的格局将在一夜之间改写。”
春川微微点头，语气更加谨慎：“我们的人已经在动，试图锁定高天原留下的痕迹。若能找到封印落点，我们便能确定真相。”
武田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着石案。殿中的光纹在他手下闪烁，映出他半边阴影的面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声音低沉：“白银要塞的术式将士，黑铁要塞的上千军民……皆在今夜陨灭。”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空气凝固。殿中所有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清司与春川跪步向前，连侍卫都放下了手中兵刃。
武田缓缓起身，举手抚于胸前，面朝西方残破的天幕。
“为他们默哀。”
殿内寂静。灯火微颤，灵纹的光芒暗了几分。只有远处风穿过殿顶的声音，像战鼓被沉入水底。
片刻后，武田放下手，语气更为沉稳，却透出压抑的怒意：“他们死于神与妖的战火。为此，天守绝不可再只是旁观。我们若仍自称人类的壁垒，就该有承受天罚的觉悟。”
他缓缓转回身，目光中燃着坚硬的光：“所以——现在，黑曜已毁，红怨尚存，梦喰在暗，而天照已降临。世原的天，已经裂开。
从今日起，天守不再祈求神恩。
这一刻，所有人同时抬头，殿中的气流骤然紧绷。在那低沉的光线里，武田的背影像一面被火灼出的铁壁。
殿中的灯火摇曳，灵纹在石壁上微微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灰烬的气味。外头的风卷着残月的光，带着一丝寒意。
武田将军沉声开口，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清司，我们需要你。”
他站在石案前，目光如刃，整个人都笼罩在灵光的反射之下。 “你是伏星氏族的后人，身上流着能触动古印的血。现在，天守必须借助那血，去解开一个比神更古老的封印。”
清司眉心微蹙，仍旧稳坐，声音平静：“将军要我做什么？”
武田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吉永。吉永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卷以青丝束缚的古画卷。
“请您过目。”
画卷展开的瞬间，殿中亮起一阵幽蓝的光。纸上的墨迹并未褪色，银白的线条描绘出一条巨龙盘旋的身影，鳞光带着淡淡的海色。龙的双眼被一道金符封住，符文之下，仍隐隐透出光。
清司一眼认出那形象，神情陡然凝重。
“……这是海印图录？将军——您要唤醒的是风暴之心，海月千代。”
武田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确认一个命定的答案。
“没错。海月千代。她的力量源自海之本初，连高天原的神都对她存有忌惮。她不是被禁忌律令所封，而是被天照以契约囚禁在旧城废墟附近——她的魂仍在世原。”
清司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一紧。
“她若觉醒，不一定会站在人类这边。你清楚的，她是旧神——与我们无缘。”
武田却毫不动摇：“我清楚。但我们没得选。黑曜覆灭，红怨孤立，梦喰在暗。世原的天被神夺走，人类已无光可寻。”
他顿了顿，语气更低，“若立华妖后——那位黑曜之主——尚未被真正封入黄泉，那么海月千代的苏醒，正好是对她的惩戒。”
吉永接着说道：“玲华毁了黑铁，也毁了海月千代曾守护的旧都神海道。她一旦归来，必与黑曜为敌。”
“正是如此。”武田点头，声音如铁般冷硬。
“她若醒来，仇与怒会让她重拾旧力。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力量。让神与神互噬，我们趁机夺回人类的天地。”
清司抬头，眼神如冰，声音微颤：“你在赌——将军。若她觉醒，却将怒潮转向世原，人类连灰都不会剩下。”
“我当然要赌。”武田的声音低沉，平静得像铁，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意。
“我们都清楚——高天原并非刻意要清洗人类，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对那些神来说，世原不过他们交错的影子，异津神、梦喰、黑曜……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场延迟的余震。我们连被毁灭的资格都算不上。”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冷光。 “世原的命运不该被这样决定。被神忽视，被异津神践踏，被梦喰操弄——这就是所谓的秩序？我不服。”
清司沉默许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
“海印的封锁，我确实能破。但我不保证她醒来后会认同我们的意图。”
“那就由我们来说服她。”武田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若她憎恨玲华，那我与她同仇；若她仇视人类，那我让她明白，神与人皆背叛了她。”
殿中陷入短暂的静默。清司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着疲惫却坚定的光。 “……那我就准备仪式。明日启程。海印之封不宜久扰，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吉永立刻上前，恭声道：“属下会调集结界师与祀血阵法师。今夜整备，明晨出发。”
武田看向他们两人，缓缓点头。 “很好。我们不再是被神庇佑的种族，而是被神抛弃的残民。既如此，就让我们去唤醒旧神。”
他转身走向殿门，脚步沉重而坚定。夜风从外灌入，吹动他披风的边缘。
“明天，”他低声道，“去封印之地。让海，告诉世原该由谁来统治。”
殿后的火光在风中闪烁，照亮他们的背影。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地平线之外，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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