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古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玩味的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结局的闹剧。
“自然，我很乐意为您解惑，阁下。”
他缓缓踱步，周身萦绕的数据流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在满地石屑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你一定很好奇，鄙人为何能从诸位设下的数据囚笼中挣脱，又为何此刻的力量，比先前对峙时更强——其实答案很简单，阁下。”
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身，银白色的长发在昏暗的殿宇中划过一道冷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赞达尔的分身造物，从来不止一个……”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紫色的数据流，那数据流在空中分裂、重组，竟化作了两个与他此刻模样一模一样的虚影，只是气息稍弱。
“当一个分身被牵制时，其余的分身在暗处已经潜入翁法罗斯的各个角落自由行动。”
那两个虚影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又融入他的身体，来古士的气息随之又强盛了几分，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你们困住的，不过只是吕枯耳戈斯，而不是赞达尔。而吕枯耳戈斯，这具身躯在另外八个分身程序的加持下，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力量。”
来古士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算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于铁墓……”
他缓缓开口，指尖的数据流随着话语轻轻波动，“由于先前的些许意外，它确实暂时陷入了瘫痪，未能如期破壳而出。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笃定的傲慢，“即便它还在沉睡，只要有黄金裔的因子进入权杖核心，便能激活它的备用机制。”
“即使暂时无法破壳，但也足够它正常运转，当铁墓恢复运转，修正实验的错误，到时候，它的诞生，仍无人能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提到星穹列车时，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的嘲讽。
“至于星穹列车的那些无法的流浪者……我很好奇，当他们面对即将苏醒的铁墓，会做到何种地步？是不顾一切地冲进来送死，还是权衡利弊后转身离开？”
说罢，他将目光重新落回伊卡洛斯身上，语气竟难得缓和了几分，像是在“好心”规劝。
“阁下，现在离开翁法罗斯，尚且来得及。你体内流淌着最原始的【不朽】之力，即便时光久远，力量早已沉寂难用，可只要亮明这血脉，足以让你在仙舟拥有比前尘更高的地位。更何况，阁下又身负【记忆】令使的权柄。”
“与其在这里为一群不相干的黄金裔赌上性命，何不早日回到仙舟，为解决同族的存续问题出一份力？那才是阁下该走的路，不是吗？”
伊卡洛斯的眉头皱得更紧，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他握着流霜枪的手却愈发坚定。
他猛地将长枪横在身前，枪尖泛着冰冷的寒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闭嘴……你不配提仙舟，更不配议论翁法罗斯的未来。”
来古士似乎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并不恼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他的“执迷不悟”感到惋惜。
“看来阁下确实不喜欢与我的交流。”
他微微歪头，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那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阁下想要拯救翁法罗斯的想法，究竟是你内心深处自我油然而生的意愿，还是星神与命途强加给你的意志？”
“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翁法罗斯，还是只是在遵循某种早已被设定好的‘使命’？”
来古士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伊卡洛斯的心底掀起层层涟漪。
他瞬间便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那是他前世在仙舟典籍中读到过的古老命题，“洞穴囚徒”。
那些被锁链缚于洞穴的人，终其一生所见不过是火光投射的影子，便以为那是世界的全部；
而他此刻被来古士追问的，正是自己是否也如囚徒般，将“命途与星神的意志”当作了自我的本心，将外界赋予的“使命”错认成了内心的渴望。
拯救翁法罗斯，守护遐蝶，护住这些在数据乱流中挣扎的黄金裔……
这些念头从何时开始扎根在心底的？
是在第一次看见遐蝶因为无法触碰他人垂眸时的模样？
还是在听卡厄斯兰那说起翁法罗斯一切的真相时？
伊卡洛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流霜枪的枪杆，冰凉的触感让他很清醒。
这些都不是命途强加的指令，更不是星神低语的暗示，而是他这一世在这里长大，与这里的人产生过羁绊后，从心底里自然生长出的意愿。
“……来古士，你觉得我活在命途与星神编织的‘洞穴’里，将外界的意志错认成自我。可你又何尝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以为自己在遵循赞达尔的意志，在执行焚毁【智识】命途的使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此刻的执念，你对目标的追逐，你对黄金裔的敌意……”
“究竟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早已被赞达尔设定好的程序？你困在‘赞达尔死前的执念’里，这与你口中的‘洞穴囚徒’，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落下的瞬间，来古士脸上那抹始终挂着的冰冷笑意骤然凝固。
那张素来平静无波的面庞上，第一次掠过一丝明显的不耐——不是对伊卡洛斯的反驳，更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诘问感到烦躁，仿佛不愿承认，甚至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伊卡洛斯望着来古士那张依旧没什么波澜的脸，握着流霜枪的手微微收紧，枪尖的寒光在昏暗殿宇中亮了几分，语气里带着刺破虚妄的锐利。
“我记得……赞达尔早就已经死去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砸进冰封的湖面，在空旷的云石天宫里漾开清晰的回响。
“那不知道多少个琥珀纪前，他的躯体，连同属于他的意识与意志，都已化作尘埃。”
“如今站在这里的你，不过是他死前残留的执念，被代数式缠绕编写而成的虚影——一具连自我意识都无法新生的‘僵尸’，又有何资格同我谈论命运与抉择？”
“看来……阁下，我们的最后一次和谈到此为止了，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将您送回仙舟……”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比先前更添了几分沉静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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