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芬家属？”
“在！在！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林晓梅立刻冲上去。
李国栋也站起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手术做完了。”
医生摘下半边口罩，语气平静但透着凝重，
“出血点暂时止住了，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是出血量比较大，位置也不好，压迫了重要功能区。
目前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微弱，已经转到IcU（重症监护室）了。
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即使醒来，后遗症也会非常严重，瘫痪、失语、认知障碍都是大概率事件。
你们要做好长期照顾和…最坏的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李国栋和林晓梅都有些发懵。
林晓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李国栋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IcU…IcU费用很高…而且后续治疗…”
林晓梅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哼，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李国栋。
医生公事公办地说：
“IcU是按天计费的，加上各种监测、药物、护理，每天费用大概在八千到一万二左右。
具体后续治疗费用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你们先去办理IcU的入院手续，预缴五万押金。钱不够要及时补缴。”
又是钱！
而且是一个无底洞！
李国栋感到一阵眩晕。
他刚刚交出去的十万手术押金，加上IcU的五万预缴，还有后续每天近万的费用……这已经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他看向林晓梅，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涌上泪水。
“国栋…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家里的钱…之前都…都贴补家用了，还有小雨的各种费用…我…我连信用卡都刷爆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妈现在这样…不能不管啊…她也是你的妈啊！也是我们孩子的外婆啊！求求你…想想办法…再…再借点钱吧？等妈醒了…或者…或者老房子拆迁了，我一定还你！加倍还你！我发誓！”
又是“拆迁”！
这个词像毒刺一样扎进李国栋的耳朵。
他看着林晓梅哭求的脸，那张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和渴望完整的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让他心寒的阴影。
他想起自己失踪的房产证，想起那份被篡改的遗嘱，想起林晓梅在拆迁公告贴出后突然的“热情”……
一切似乎都在围绕着这两个字旋转。
“钱…我会想办法。”
李国栋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疏离，
“先办手续吧，IcU不能耽误。”
他没有再看林晓梅，转身走向缴费窗口，再次刷掉了卡里仅存的五万块。
看着再次缩水的账户余额，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一大块。
办完手续，安排好张淑芬转入IcU，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晓梅坚持要留在医院守着，说“万一妈醒了需要人”。
李国栋没有反对，他自己也需要空间，需要冷静。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死寂。
他倒在沙发上，头痛欲裂，却毫无睡意。
张淑芬深度昏迷的脸、林晓梅绝望哭求的脸、亡母在老照片上灿烂的笑脸……
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撕扯着他。
十万手术押金，五万IcU押金，还有那午夜消失的五万……
钱！钱！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林晓梅……真的没钱吗？
她那些直播收益呢？
她之前从他这里转走的钱呢？
还有，她口口声声说刷爆的信用卡……
会不会是谎言？
那个美容院的消费……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他想起了之前为了家庭水电费方便，曾短暂地将林晓梅的一个支付账号（绑定了她的银行卡）关联到自己的手机上，
后来虽然解绑了App，但那个账号他还隐约记得。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拿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点开了那个支付平台的网页版。
登录界面。
他尝试输入林晓梅的常用手机号。
密码？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输入了陈小雨的生日——错误。
又输入了张淑芬的生日——错误。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林晓梅自己的生日——
登录成功！
界面跳转，李国栋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账单”选项，选择了“今天”的日期。
长长的交易记录快速滚动。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笔记录。
突然，他的手指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就在今天下午——远早于张淑芬“突发脑溢血”的时间——赫然显示着一笔入账记录：
入账金额：￥80,000.00
交易时间： [下午的具体时间，比如 15:47]
交易备注：xx星宸医疗美容医院 - 项目预付款（VIp尊享套餐）
付款方：个人转账（一个陌生的名字）
八万！
美容整形医院！
预付款！
VIp尊享套餐！
这几个关键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国栋的眼球上，也烙在了他的心上！
下午！
那时候张淑芬还好端端的！
林晓梅还在家里，或许正盘算着如何导演今晚这场“突发重病”的大戏！
她所谓的“一分钱都没有”、“信用卡刷爆”，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八万块，很可能就是她精心策划，从某个“金主”或者隐秘渠道弄来的，专门用来支付她自己改头换面的费用！
而所谓的“救命钱”，根本就是瞄准了他口袋里最后的积蓄！
她不仅利用张淑芬的“病”来要挟他，甚至在母亲“生死未卜”的关头，还在为自己的“美丽”投资！
巨大的愤怒、被愚弄的耻辱、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李国栋。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手脚冰凉。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刺眼的记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在他为“丈母娘”的“生死”奔波、掏空家底的时候，他的“妻子”正拿着别人给的八万块，准备去享受“VIp尊享”的整形套餐！
这比直接的背叛更令人作呕，这是最冰冷、最精心的算计和利用！
“呵…呵呵…”
一阵压抑的、充满自嘲和悲凉的低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救命钱？…VIp尊享？…好…好得很啊…林晓梅…”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沙发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对“家”的最后一点幻想。
窗外，天色已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却驱不散屋内的阴霾和彻骨的寒冷。
李国栋像一尊石雕般坐在沙发上，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对欺骗最深的憎恶，也是对人性之恶最彻底的绝望。
他知道，他和林晓梅之间，已经彻底完了。
这个建立在无数谎言和算计之上的“家”，彻底崩塌了。
而真正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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