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见范宗如此说,却是越听越不懂了,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收那宋明远为徒?”
范宗却是再次长叹一口气,皱眉道:“你不懂。”
“我若教他,反倒是毁了他。”
“入朝为官,从来看重的不仅仅只是学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
“当年我从乡野到京城,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一时间风头无二。”
“可如今呢?”
“众人提起我来,直说我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若收他为徒,反倒是毁了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担心若真收宋明远为徒,会让宋明远变得和他一样。
他很欣赏宋明远如今的模样——
知世故,
却不世故。
历圆滑,
而弥天真。
陈氏若有所思点点头,轻声道:“相公这话有道理。”
“朝堂之上,看你不顺眼的人本就不少。”
“定西侯夫人刚去世,虽说对外说是因病去世,但那些高门大宅却是弯弯绕绕不断,想来也是和定西侯府那位四公子去世有关系。”
“常家先是没了外孙,又没了女儿,肯定会将这笔帐算在定西侯府头上,宋公子十有八九也会受到牵连……”
他们一个两个处境都不算好,若凑在一起,只怕这辈子都没出头的机会。
范宗心里也是有这等想法的。
……
翌日一早。
宋明远正在书房看书,就听说范宗登门的消息。
吉祥偷偷摸摸前来传话,直道:“……范大人是前来找侯爷和二老爷的,说是前来归还昨日二爷送去范家的礼物。”
“但不论是侯爷,还是二老爷,都吩咐下来,要下头的人与范大人说他们不在家。”
“他们还说,范大人十有八九还要来找您。”
“他们已吩咐下去,要下头的人与范大人说您也不在家,更是不能收范大人还回来的礼物。”
宋明远:“……”
他起身,无奈道:“我早就与二叔说过,拜师须讲究你情我愿,哪里能这样?”
“罢了,我去看看范大人。”
话毕,他抬脚就去了厅堂。
大概定西侯和宋光也没想到,这范宗也是一犟种,如今他正坐在厅堂,大有一副‘你们若是不见我,我就一直等下去’的架势。
想想也是,若范宗不是犟种,又如何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宋明远快步走进去,拱手道:“范大人。”
“宋公子今日不是不在家吗?既是不在家,为何会过来?”范宗的目光落在宋明远面上,淡淡开口,“不过宋公子既在附中,那就将这些礼物收下吧。”
宋明远看了看桌上的礼物,又看了看范宗,方道:“好。”
说着,他又道:“我还挺替父亲和二叔与您赔个不是。”
“他们本是明理之人,想来也是因夫子难寻,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还请您看在他们一片护犊情深的份上,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毕,他深深作了个揖,神色很是郑重。
范宗一辈子行得端坐得正,方才心中本是有几分不快的,想着堂堂定西侯府尽使这些手段。
但如今他见宋明远如此,心中好受多了,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也是为人父者,自然知道定西侯与宋二老爷这是病急乱投医。”
说着,他抬手将宋明远扶了一把,又道:“起来说话吧。”
气氛顿时和缓了几分。
有丫鬟再次端着茶点上前。
待丫鬟下去后。
范宗这才开口道:“你能如此想,已比寻常人强上许多。”
他在心里,又对宋明远高看了几分,直道:“今日过来,其实不仅是归还礼物,也有另外一件事与你说。”
“范大人,您说。”宋明远恭敬道,面上并没有半点不喜之色。
范宗道:“我帮你物色了另一位老师。”
“这人名叫柳三元,早在当年,众人又称他为‘柳三刀’,只因他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功夫实在了得。”
两面三刀也好。
左右逢源也罢。
都不是什么好词。
但范宗提起此人来却是褒赞不已,直道:“当年这位柳先生尚不到四十,就已官至工部左侍郎,为朝廷、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可惜,他老父去世,他却在回乡的路上,马匹发狂,马车坠入山崖,他虽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却摔断了双腿,只能辞官。”
“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京城城郊,与老妻相伴。”
“若你能得他收为徒弟,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过来定西侯府之前就曾想过。
若定西侯等人仍死乞白赖的。
这些话,他可不会说。
柳三元?
柳三刀?
宋明远认真回想一二,这才道:“您口中这位柳老先生可是已年过五十?”
他见范宗点头后,又道:“我曾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起过这人。”
“父亲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但他却对这位柳老先生赞叹不绝。”
早在20年前,这人可是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比起常阁老等人不知出名多少。
这人与范宗一样,亦是寒门出身,因模样出众,当年在殿试时被点了探花郎。
然后……他就收拾起包袱,给大佞臣当了赘婿。
就在众人对他连连开骂时,他收集了那佞臣岳父贪赃枉法的罪证,呈给了先帝,先帝将佞臣岳父一家都收拾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休妻时,他却放话纵然妻子不能生育,但此生绝不会纳妾。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扶摇而上时,他却主动请缨去四川惩治那些贪官污吏,继而立下赫赫功劳,荣光回京。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拜相入阁时,他却……摔断了双腿!
宋明远仍记得当年定西侯曾感叹过‘若柳老先生尚在朝中,朝廷哪里会是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
他隐约也知道这位柳老先生是什么性子——
不说硬话!
不做软事!
就算真有人触及他的逆龄,他也是乐呵呵的。
然后,他与你称兄道弟的同时,转过身来狠狠捅你一刀!
范宗见宋明远眉目之中隐隐也露出钦佩之色,又道:“这位柳老先生当年才学亦是出众,若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先帝点为探花郎。”
“不过他为官多年,如今又赋闲在家,只怕学问及不上当年。”
“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来与我请教。”
宋明远却犹豫道:“柳老先生的大名,连我小时候都听说过,想来不少读书人也都听说过,只是不知……他可愿收我为徒?”
这些日子,宋光和定西侯将京城中的人都搜罗了一遍,既压根没考虑过这位柳老先生,那就说明这位柳老先生轻易不会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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