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戏，表导室3号排练间。
《南京照相馆》剧组的首次全体会议刚刚结束，空气里还残留着兴奋与期待的气息。
“庆祝咱们剧组正式成立！”王紫逸变戏法似的从角落里搬出一箱冰镇北冰洋汽水和几包零食，咧嘴笑着分发给众人，“不成敬意，大家沾沾喜气！”
“紫逸可以啊，有点制片主任的派头了！”代旭接过汽水，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结实的胸膛。
陈小纭雀跃地挑了一包薯片，凑到宋轶身边：“佚佚，咱们终于要正式开始啦！”
宋轶笑着点头，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李扬。
他正和张晓龙老师站在窗边，低声讨论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张晓龙频频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赏。
气氛热烈得像个小型的派对。
每个人都沉浸在项目终于步入正轨的喜悦中，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王紫逸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原本嬉笑的表情在看清楚来电显示后微微一僵，下意识地瞥了李扬一眼，随即快步走到角落接听。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再没了刚才的轻松。
他走到李扬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对张晓龙老师说了声“失陪一下”，便和王紫逸、以及注意到异样走过来的宋轶一起，离开了排练室。
“怎么了？”一到走廊僻静处，宋轶便关切地问。
“妈的，路川那帮人开始玩阴的了！”
王紫逸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掏出他那台诺基亚N95，熟练地打开天涯论坛的影视版块，“你们看！”
手机屏幕上，几条标题耸人听闻的帖子被顶在首页：
《警惕历史悲情被消费！评某些在校生的“投机”创作》
《艺术还是口号？论战争电影应有的格局》
《为何我们需要〈南京！南京！〉这样具有普世关怀的电影》
帖子内容写得极具迷惑性，通篇不见《南京照相馆》的名字。
却用“某中戏学生项目”、“某低成本南京题材影片”、“打着历史旗号渲染极端情绪”等字眼精准狙击。
文章高高在上地批判这类“狭隘的民族主义”创作是在“消费民族伤痛”，缺乏艺术高度和国际视野，同时极力吹捧《南京！南京！》的“人性反思”和“宏大格局”。
下面的回复更是乌烟瘴气：
“楼主说得对！支持路川导演！真正的艺术就应该超越国界！”（Id：电影爱好者2007）
“一帮学生娃能拍出啥？不就是想博眼球呗？”（Id：京城老炮儿）
“听说那片子里血腥暴力镜头很多？为了拿奖真是脸都不要了。”（Id：正义路人）
“楼上+1，估计就跟那些地摊抗日神剧一个套路，手撕鬼子呗？”（Id：我爱吃西瓜）
宋轶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胡说？我们明明不是…”
她感到一阵委屈和愤怒，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这些恶意的揣测和污蔑，像冷水一样浇灭了她刚才的喜悦。
李扬接过手机，快速滑动屏幕，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却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
“不止天涯！”王紫逸又点开新浪博客，“好几个有点名气的影评人博客也发了类似的东西，妈的，肯定是约好的水军！”
就在这时，王紫逸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另一个号码，脸色更加难看。
“喂？琳姐经纪人？…啊？您说…什么？”王紫逸的声音从愤怒转为错愕，再到难以置信，“不是…合同都签了呀！后天就进组了！…档期冲突？这…之前怎么没听说啊？”
电话那头似乎又在解释着什么，王紫逸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变得铁青。
“行…行…我知道了。”他声音干涩地挂了电话，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操！”
“又怎么了？”李扬沉声问。
“何琳！演老金老婆的何琳！她经纪人刚来电话，说档期冲突，不来了！”
王紫逸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
“我特么刚才托人一问！什么狗屁档期冲突！是路川那边！给了她一个《南京！南京！》里的角色，片酬是咱们的三倍！直接把人撬走了！”
这个消息比那些网络软文更具杀伤力。
宋轶惊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和被背叛的失落。
何琳是她很尊敬的一位师姐，演技好，为人也温和，他亲自去请的，她万万没想到会临阵变卦。
“那边…那边还传话过来…”王紫逸喘着粗气，难以启齿，“说…说路川导演的戏才是正道，咱们这就是个…没前途的学生作业。”
排练室里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隐约传来，更衬得走廊角落里的三人如同置身冰窖。
网络上的明枪暗箭，现实中的釜底抽薪，两记重拳接连袭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李扬沉默地听着，目光从王紫逸激动的脸移到宋轶苍白而担忧的脸上，再看向窗外。
夕阳正在西下，给校园染上了一层血色。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眼神重新聚焦，变得冰冷而锐利。
“知道了。”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力量，“先别声张，稳住大家。”
宋轶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轻轻走过去，无声地站在他身边。
李扬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
“佚佚，别担心，有你男人在呢。”
“可是，暗箭难防啊！”
“哪有什么 暗箭难防，暗箭男防差不多！”
宋佚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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