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结束了。
与其说是结束,不如说是猝死。当最后一点能源被榨干,主控台屏幕上的数据流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猛地消失,所有尚在运作的系统——包括那几盏苟延残喘的应急灯——齐刷刷地陷入了沉寂。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舟二期”的每一个角落,只剩下三人(加上低功耗的“狼影”算三个半)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呃……所以,”雷班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试图打破僵局的努力,“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收到一条‘信息已送达’的回执?或者至少是个‘对方已读取’的提示?”
没有回应。只有克里夫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接着是“啪”的一声轻响——他居然摸黑找到了那个手动搅拌器零件,并且又把它弄转了。那“嗡嗡”的噪音在此刻听来,既愚蠢又令人安心,至少证明这里还有东西在动。
“可能……信号有延迟?”克里夫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像是在安慰自己,“毕竟距离那么远,光速也要时间……对吧?”
【根据计算,信号应已覆盖目标区域。】“狼影”微弱的声音如同耳语,【未检测到任何形式的应答信号。】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黑暗与寂静中,被拉得无比漫长。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切割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希望。冰冷的绝望感,比舱内逐渐下降的温度更快地渗透进骨髓。
“好吧,”雷班纳放弃了,他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下来,感觉连吐槽的力气都在流失,“看来咱们的‘宇宙卡拉oK’……唱砸了。评委们可能觉得太难听,直接关掉了麦克风。”
他甚至在脑子里编排起了那位“监考老师”可能的内心oS:‘啧,这届考生不行,交上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跑调的歌声,被仓鼠追的录像,还有会放屁的实验?不及格!下一个!’
英格丽特依旧站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面朝着主观测窗的方向。尽管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但她似乎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那颗遥远的、沉寂的星球。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舱内的空气变得稀薄而冰冷,呼吸开始有些困难。克里夫终于放弃了那个搅拌器,它“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最后的噪音来源也消失了。死寂,成为了唯一的主题。
“看来……”克里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这就是结局了。我们……我们尽力了。”他摸索着,抓住了旁边雷班纳的胳膊,力道大得有些发疼。
雷班纳反手拍了拍他的手,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真他妈的不甘心啊,’他心想,‘干翻了诺亚,熬过了‘收割者’的静音套餐,最后却要像个生锈的零件一样,悄无声息地烂在这个铁棺材里。连个差评都没收到……’
就在连他都快要被这沉重的绝望压垮时,一直面朝观测窗的英格丽特,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看。”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雷班纳和克里夫几乎是同时挣扎着凑到观测窗前。窗外,依旧是那片熟悉的星空,地球悬挂在远方,大部分区域依旧被那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蒙尘的暗黄色调覆盖着。
但……
“那里……”克里夫的声音颤抖着,手指死死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快看!赤道偏南那片大陆!边缘!颜色……颜色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雷班纳眯起眼睛,努力聚焦。起初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但几秒钟后,他捕捉到了——在那片死气沉沉的暗黄色边缘,极其细微地,渗透出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初生嫩芽般的淡绿色。
那不是幻觉。因为紧接着,旁边另一块较小的“沙化”区域,也仿佛被这抹绿色感染,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宇宙尺度上),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褪去那层代表死亡的灰黄,显露出底下土壤原本的深褐,甚至隐隐也透出了一点绿意。
就像有一支无形的、饱蘸生命颜料的画笔,正以一种从容不迫的速度,在那颗濒死的星球画布上,进行着轻柔的修复。
变化非常缓慢,却真实不虚。
“它……它在恢复……”克里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但那是喜悦的,“它在变回来!‘收割者’……它听到了!它……它他妈的给了个‘好评’?!”
雷班纳呆呆地看着那抹正在逐渐扩大的、微弱却顽强的绿色,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狂喜交织着涌上来,冲得他眼眶发热。
‘所以,’他内心那永不熄灭的吐槽之魂,在绝境逢生的狂喜中,颤颤巍巍地重新点燃,‘这位监考老师……喜欢我们的‘作业’?口味……还挺独特?’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感觉冰冷的空气都带上了一丝甜味。他回过头,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依稀能看到英格丽特依旧挺直的背影,以及克里夫那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狼影”操作台上,那块属于阿尔法的数据墓碑,不知何时,再次闪烁起了那温柔的蓝色光芒,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无声地附和着地球上新生的脉搏。
沉默的宇宙,没有用语言回应。
但它用一颗星球的重生,给出了最振聋发聩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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