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黄土路,扬起细小的尘埃,在骊山脚下那片临时搭建的板房区前缓缓停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香烛、纸灰和某种无形阴冷气息的味道。一块白底黑字的简陋牌子歪歪斜斜地挂在入口的铁丝网上:“地府应急指挥部·渭城分部(临时)”。牌子上还沾着几滴可疑的、类似凝固血液的暗红污渍。
董福喜、刘晓和董盛顺(魂体)三人站在铁丝网外,看着里面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人”。有穿着破旧皂隶服的勾魂鬼差,有套着不合身保安制服的牛头马面,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西装、但脸色青白、脚下无影的“阴间文员”。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
一个穿着皱巴巴保安服、顶着两个硕大牛角的牛头鬼差板着脸拦住他们:“站住!干什么的?指挥部重地,闲杂鬼等不得入内!通行证呢?”
董福喜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白无常发来的电子令牌——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幽绿光芒的骷髅头图标。“白主管让我们来的。”
牛头鬼差凑近屏幕,铜铃大的牛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又狐疑地扫视着刘晓和董盛顺的魂体(尤其是后者那两颗闪亮的金牙),这才瓮声瓮气地说:“等着!”转身钻进板房区通报去了。
刘晓自从土地公拐杖敲过后,开了天眼一般,看着周围的场景,是既兴奋又恐惧,眼神想看又不敢看的游离感。就像对面坐着一个美女穿着性感,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哪有不敢的道理,但又不敢大大方方的看,最后演变成猥琐的偷看。刘晓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
指挥部内,气氛比外面更压抑十倍。
几块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阴气屏幕悬浮在中央,实时显示着兵马俑一号坑内外各个角度的混乱景象:碎裂的陶片,扭曲的灯光,以及那三百多尊眼窝燃着鬼火、动作僵硬却充满破坏力的“活”俑。吕不韦那怨毒嘶哑的蛊惑声,通过特殊的扩音法阵,断断续续地在指挥部里回荡,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临时拼凑的长桌周围,坐满了地府在渭城区域的各级“头头脑脑”。主位上,赫然是身着黑色帝袍、头戴冕旒、面色沉凝如水的阎王爷!
他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严,让整个板房内的阴气都仿佛凝固了。旁边是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白无常,以及几位同样气息深沉、或穿古官服或穿现代西装的判官、城隍。
“……禀阎君,”一位穿着笔挺现代西装、但脖子上有道致命勒痕的中年判官(显然是位近代横死的文职精英)正指着阴气屏幕汇报道,“目前我们已紧急调集了周边三府十六县的阴差,共计三百七十六名,其中战斗序列一百八十名,辅助及安抚序列一百九十六名。根据白主管的部署,第一步,封锁!”
他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画面切换,显示出兵马俑坑外围区域。只见无数穿着皂隶服、手持哭丧棒和锁魂链的鬼差,正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布防,一道道散发着幽光的符箓结界正沿着坑壁和地下迅速展开。
“所有战斗序列阴差已全部投入,不惜代价,以最大强度布设‘九幽封魂阵’,确保将俑坑及其方圆一里内的阴气波动彻底封锁!目标:隔绝内外,确保俑坑内的怨气暴动、能量冲击,尤其是潜在的恶鬼外溢,绝不扩散到周边区域,避免引发更大范围的群鬼恐慌和连锁反应!”
阎王爷微微颔首,目光沉静,示意继续。
另一位穿着宋朝官服、留着山羊胡的老城隍接口道:“第二步,安抚!由老朽亲自带队,所有辅助序列阴差及本地城隍庙阴兵,已深入周边区域,特别是骊山北麓的‘老秦人’聚居阴域,以及渭河两岸的游魂聚集点。”
他调出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许多穿着各朝代服饰的鬼魂,正被阴差引导着,排队登记,神色大多惶恐不安。
“重点排查登记所有出现严重恐慌、躁动、能量不稳迹象的阴魂!特别是那些生前与秦军有关联、或对怨气敏感的老鬼。发放‘安魂香烛’和‘定魄符水’,设立临时‘倾诉点’,由经验丰富的‘老鬼心理辅导员’进行一对一疏导。目标是及时观察,重点干预,严防死守,绝对避免因恐慌蔓延导致任何形式的‘非法移民’(越界逃亡阳间)事件发生!目前登记在册的重点观察对象已有四十七名,均已纳入实时监控。”
阎王爷的目光扫过屏幕,沉声道:“安抚民心,乃重中之重。恐慌如同瘟疫,一旦蔓延,比三百凶俑更难收拾。务必细致,务必稳妥。”
“是!”老城隍肃然领命。
白无常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第三步,也是目前最棘手的——谈判!”
他指向主屏幕上吕不韦那怨毒的身影。“此獠怨念深重,且不知以何种秘法,将自身怨气与三百陶俑的核心子符深度绑定。若我们强行抓捕或净化他,极有可能瞬间引爆所有子符,使三百陶俑彻底化为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怨灵凶魔!届时,封锁线恐有被冲破之虞,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阴气似乎都波动了一下:“因此,在武力强攻是最后选择的前提下,必须尽一切可能尝试谈判!目标是:稳住吕不韦,延缓其破坏行动,争取时间寻找破解子符绑定之法,同时尝试分化、唤醒部分尚有灵智残留的秦军俑魂!我已派‘伶牙鬼’和‘巧舌判官’尝试接触,但吕不韦戒备心极强,只要求与……与秦大王直接对话。”他看了一眼阎王爷,没再说下去。
阎王爷缓缓站起身,帝袍无风自动,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笼罩全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卿部署得当,临危不乱,甚好!白卿统筹全局,调度有方,当记一功!”他肯定了白无常的工作。
“然,此乃地府近三百年来,面临之最大危机!三百凶俑一旦失控,阴气外泄,恶鬼越界,便是捅破天的大祸!天庭震怒,三界追责,我等皆难辞其咎!”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位:“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吾等唯有同心戮力,恪尽职守!封锁,务求铁壁铜墙,滴水不漏!安抚,务求春风化雨,稳如磐石!谈判,务求智计百出,争取转机!绝不可有丝毫懈怠,半分侥幸!”
“望诸卿,各安其位,各尽其责!稳住局面,化解危机,护我阴阳两界安宁!地府安危,在此一举!”
阎王爷的讲话,如同定海神针,让指挥部内紧张焦灼的气氛稍稍稳定,各级鬼差判官领命而去,行动更加迅疾有序。
就在这时,通报的牛头鬼差进来:“报!董福喜等人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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