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月给孩子掖好被角，走出房间。
顾荆野独自坐在堂屋的火炉边，橘红色的火光映着他硬朗的侧脸，他的眼神有些悠远。
“怎么了？”她走过去，轻声问。
顾荆野站起身，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没什么。趁孩子睡觉，出去走走？”
夫妻俩披上外衣，轻轻掩上门，走进了静谧的雪夜里。
雪花如同洁白的羽毛无声飘落，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家属院里挂着的红灯笼在雪光映衬下，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将飘雪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年味在这静谧中愈发醇厚。
“这将是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顾荆野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语气感慨。
苏七月握紧了他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多拍些照片留下来。等以后老了，拿出来看，都是回忆。”
顾荆野低头看她，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眉梢，仿佛白了头。
他心中一动，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嗯，拍照。”他低声应着，在漫天飞雪和暖暖灯笼的见证下，俯身，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雪落无声，灯火可亲。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所有的喧嚣与算计都远去，只剩下相拥的两人，和这份约定白头、共同奔赴未来的笃定与甜蜜。
第二天，苏七月在鸟鸣和孩子们兴奋的交谈声中醒来。
窗外一片耀眼的洁白，大雪覆盖了屋顶、树梢和整个院子，将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
顾荆野正靠在床头，含笑看着难得赖床的妻子，一脸的餍足。
苏七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若非他昨夜……她何至于起得比孩子们还晚？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穿着崭新红色棉袄的小家伙像两颗圆滚滚的福娃，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一见到妈妈醒了，立刻像欢快的小鸟扑到床边，清脆响亮地喊：“爸爸妈妈！新年好！”
“爸爸妈妈新年好！快看外面，好大的雪呀！”
苏七月笑着搂住他们：“宝贝们新年好！真乖！”
一家人刚收拾妥当，拜年的军属和战士们就陆续上门了。
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新年好”的祝福声不绝于耳。
堂屋的桌上摆满了瓜子、花生、水果糖和自家炸的馓子、麻花，人们围坐在一起，喝着热茶，聊着家常，欢声笑语不断。
孩子们更是撒了欢。
以苏苏为首的小队伍在院子里开始了雪仗大战，雪球飞来飞去，惊叫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
轩轩虽然不像妹妹那样疯跑，但也和小瑞一起堆了一个胖墩墩的大雪人，用黑纽扣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还找了顶破草帽给雪人戴上，憨态可掬。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我们拍张照！”苏七月拿出她的相机，笑着招呼大家。
王慧霞一家、陶晓倩一家、还有其他几家相熟的军属，连同那个可爱的雪人，全都挤进了取景框里。
“咔嚓”一声，这热闹温馨的一幕被永远定格。
孩子们还在雪地里放起了摔炮，噼啪作响，更添了几分年节的喜庆。
苏七月也和王慧霞她们在雪地里走走聊聊，感受着这难得的闲适与欢腾。
路过蔡广坤家时，只见他家门窗紧闭，门口连个鞭炮屑都没有，在一片喧闹中显得越发冷清孤寂。
王慧霞撇撇嘴，“该！让他不作人事！这大过年的，媳妇闺女都不在，看他一个人怎么过！”
又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了胡静静。
她一见苏七月，尴尬无比，眼神躲闪，下意识就想转身绕道走，那心虚的样子藏都藏不住，显然是怕苏七月翻旧账。
苏七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与王慧霞说笑着继续往前走了。
大过年的，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败了兴致。
新年期间，卫生队的工作并未完全停摆，依旧安排了轮值。
作为新任副队长，苏七月更需以身作则。
除夕和初一她得以休息，与家人团聚，从初二开始，她便恢复了值班。
好在驻地过年，氛围祥和，并无太多紧急情况，值班也更多是处理一些轻微冻伤或肠胃不适的小问题，算是难得的清闲。
年初三中午，苏七月准备去卫生队值下午班，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碰见了风尘仆仆从镇上回来的章明岚。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但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愁苦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冷硬。
“章大姐，回来了。”苏七月打了个招呼。
章明岚点了点头，“嗯，回来办点事。苏医生去上班？”
“对，今天值班。”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便各自分开。
章明岚推开自家院门，一股冷清萧索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积雪未扫，屋里冷锅冷灶，蔡广坤裹着棉被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章明岚看着这个她忍了多年的男人，心头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厌弃。
她以前就是太好性子，太给他脸，才让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原谅，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
“蔡广坤，起来！”
蔡广坤蠕动了一下，翻过身，一脸委屈：“嚷嚷什么？大过年的，还不让人清静会儿？一回来就摆脸色，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过日子？”章明岚嗤笑一声，“我跟你早就没什么日子可过了！从你跟赵秀莲勾搭在一起那天起，这日子就烂透了！”
“我以前忍着，是为了俩闺女，怕她们有个不检点的爹在院里抬不起头！现在闺女都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她们爹是个什么货色了，我还忍你个屁！”
蔡广坤气得坐起来，脸红脖子粗：“你少在这里翻旧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思吗？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板着张脸，把我当儿子管？我在这个家有一点地位吗？”
“我把你当儿子管？我呸！”章明岚指着他鼻子骂，“蔡广坤，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就是那掉进茅坑里的屎！我以前不舍得扔，是因为我穷，我离了你活不了，我得靠着你这坨屎养活我闺女！”
“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包子铺干活，我能自己挣钱了。我能养活我自己，也能供我闺女！你这坨又臭又硬的屎，我早恶心透了！我现在就要把你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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