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声响。在金山卫一侧远离主战场的一处隐蔽岬角，数十条黑影如同鬼魅般集结。他们身着紧束的深色衣物，脸上涂着黑泥，身上除了武器弹药，还携带着炸药包、水靠（简易潜水服）和几个充气的羊皮筏子（因地制宜的装备）。为首一人，身形精悍，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正是新任突击营营长赵劲松。
他面前，站着精心挑选出的四十八名队员，个个都是水性极佳、胆大心细的老兵或原独立连的骨干。
“弟兄们，”赵劲松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军座给了我们‘暗夜蛟龙’的名号，今晚，就是咱们这蛟龙，下海闹腾的时候！小鬼子仗着船坚炮利，断了咱们的陆路，咱们就去掏他的水路！”
一个绰号“水鬼”的老兵班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营长，您就瞧好吧！咱这帮兄弟，水里泡大的不少，收拾小鬼子的船，比摸鱼还利索！”
赵劲松点点头，展开一张粗糙手绘的海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指示：“目标有三个优先级。第一，寻找并炸毁日军停泊在近岸的小型运输船、弹药堆积点；第二，猎杀乘坐小艇巡逻或运输的日军，尤其是军官；第三，若有机会，摸清鬼子主力舰艇外围的巡逻规律。记住，我们是暗夜里的刀子，讲究的是悄无声息，一击即走！不准恋战！行动时间以三炷香为限，无论成果如何，必须准时撤回！”
“明白！”众人低吼。
“检查装备，准备下水！”
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和装备。他们携带的主要是二十响驳壳枪、磨利的匕首、手榴弹和炸药。随着赵劲松一挥手，众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中，推动羊皮筏子，向黑暗笼罩的海湾深处游去。
……
与此同时，金山卫主阵地，第八十八军指挥部。
虽然得到了空投补给，但何志远和周卫国并未放松警惕。指挥部里灯火通明，军官们进进出出，传递着各方消息。
“军座，日军白天的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后，前沿观察哨报告，鬼子阵地后方有频繁的车灯移动，似乎是在调动部队或重武器。”一个参谋汇报。
何志远看着地图，眉头微蹙：“柳川平助果然改变了策略，想用消耗战拖垮我们。告诉前沿各部，提高警惕，防止鬼子夜间偷袭。夜哨加倍，迫击炮阵地随时准备进行照明弹射击。”
“是！”
周卫国走到何志远身边，低声道：“军座，赵营长他们……今晚的行动，是不是太冒险了？毕竟是在海上，变数太大。”
何志远目光深邃：“风险与机遇并存。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必须把战火烧到敌人身边，打乱他的节奏。劲松是员福将，手下也都是精锐，我相信他们能创造奇迹。就算不能重创鬼子，能搅得他们后方不宁，也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老周，与外界联系的事情，有进展吗？”
周卫国摇摇头：“派出去的几批人，都没有消息传回。鬼子封锁得很严。不过，按照约定，如果‘那边’的货轮明晚能到，我们应该能在预定频率上收到信号。”
何志远沉默片刻。他深知，仅靠空投和有限的缴获，难以持久。打通一条稳定的外部补给线，至关重要。而这一切，都系于明晚那艘神秘的“顿河”号货轮。
……
上海，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松井石根大将接到了柳川平助请求协同进攻、牵制中国军队主力的电报。他放下电报，对身边的参谋长饭沼守少将说道：“柳川君在金山卫遇到麻烦了。一个第八十八军，竟然挡住了他一个师团数日之久，还损失不小。”
饭沼守点头道：“是的，大将阁下。何志远此役，确实打出了中国军队少有的顽强。柳川将军希望我部加强攻势，迫使第三战区无法抽调兵力增援金山卫。”
松井石根走到巨大的淞沪战区地图前，沉吟道：“我军在上海市区同样进展缓慢，支那军依托街垒和楼房拼死抵抗，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此时若强行发动大规模进攻，恐伤亡过大。但柳川君那边若久攻不下，甚至失利，则整个杭州湾登陆的战略意图将受挫。”
他思考良久，下令：“命令前线各部，明日拂晓起，加强对当面支那军阵地的炮击和团级规模的战术进攻，加大压力，但暂不发动师旅级的总攻。同时，电复柳川平助，我部将予以策应，但希望第十军能尽快解决金山卫之敌，以便早日实现对我军主力的合围。”
这道命令，既给了柳川平助一定的支持，又保留了上海派遣军的主力，反映了日军高层内部的微妙权衡。
……
东京，陆军省。
关于金山卫战事的争论仍在继续。强硬派主张继续增兵，强力碾压；而较为谨慎的官员则担心久拖不决会影响国际观瞻和国内经济。一份来自外务省的紧急备忘录被送到了杉山元大将的案头，内容是欧美主要国家报纸对“金山卫血战”和“疑似毒气事件”的报道摘要，以及各国政府的关切询问。
杉山元看完后，脸色阴沉。他召来军务局长：“给第十军和上海派遣军发电，再次强调，作战行动需注意国际影响，尤其要避免使用可能引起重大外交纠纷的武器和手段。同时，催促他们尽快取得决定性进展，以平息内外疑虑。”
这道来自最高层的、充满矛盾的指令，让前线的柳川平助更加束手束脚。
……
杭州湾，夜海之中。
赵劲松率领的“暗夜蛟龙”小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游了数里。他们避开了日军探照灯巡视的主要航道，沿着海岸线阴影处移动。
“营长，有情况！”“水鬼”从前面潜回来，低声道，“左前方一点钟方向，有个小海湾，里面好像停着几条鬼子的摩托艇和运兵小船，岸上有哨兵，人不多！”
赵劲松精神一振：“摸过去看看！”
小队小心翼翼地向目标靠近。借着岸边礁石的掩护，他们看清了情况：这是一个临时开辟的小型补给点，停靠着三艘日军摩托艇和五六条木制运兵小船，岸边堆着一些箱子和油桶，只有四名日军哨兵无精打采地巡逻着。
“好家伙，逮着小虾米了。”赵劲松眼中闪过寒光，“‘水鬼’，带你那个班，水下摸掉哨兵！二班准备炸药，炸船！三班警戒！”
命令下达，行动开始。“水鬼”和几名队员如同真正的鬼魅般潜入水中，利用芦苇和黑暗掩护，悄然接近岸边。几分钟后，几声轻微的闷响和挣扎声传来，四名哨兵被干净利落地解决。
与此同时，二班的队员已经将炸药安放到了摩托艇和运兵船的吃水线位置。
“撤！”赵劲松果断下令。
队员们迅速后撤到安全距离。
“轰！轰！轰！”
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日军的船只被炸成碎片，岸边的物资也被引燃，火光冲天！
“八嘎！敌袭！”远处的日军阵地传来警报声和杂乱的枪声。
“撤！”赵劲松毫不恋战，带领小队迅速潜入深海，向另一个方向游去。
初战告捷，队员们士气大振。但他们不知道，这场爆炸，不仅摧毁了日军一个小型据点，更惊动了一条“大鱼”——一艘在附近海域巡逻的日军轻型炮舰，正闻讯向爆炸方向驶来。
而赵劲松小队的下一个目标，恰好是更远处一个疑似日军物资中转站的地点。他们与日军炮舰，正相向而行，在黑暗的海面上，一场意外的遭遇战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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