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一份热干面回去,陆书雪在宾馆走廊尽头的水房瞥见方婉清,长长的头发被理到左侧,木梳轻柔的梳上去,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讲究人,水房那么脏,居然愿意把头发放那儿洗。
陆书雪心里暗暗想着,拐弯进屋,屋里的窗户开着,潮中带寒气,关上窗户,坐在靠墙的床上,她脱下鞋躺下。
裤兜里有十块钱,餐馆老板给的,干一上午才十块钱。
她扯着嘴角,露出烦恼的神色,将十块钱拿出来反复观看。
还好管饭,不然亏的没边。
把钱丢到方婉清的床上,扯过被子盖着,浑身的疲惫往下坠,把人的意识也拽走。
窗外隐约透进车声,叫卖的声音更多,嗓子很尖,还带着棒子敲击木桶的声音。
一觉睡到傍晚,陆书雪露在外面的脚潮乎乎的,这屋子也太潮了!
一骨碌做起来,昏暗的屋里空荡荡,旁边的床上多出一个小包,红色的,表面印着花里胡哨的大牡丹花。
屋门突然被推开,方婉清悄声往里走,回头时和陆书雪疑惑的目光对上,局促中扯了扯头上的灰色毛线帽子。
帽子下端是一圈黑色发茬,参差不齐,像被狗啃过一般。
“你剪头发干嘛?”
方婉清搓手往前走,坐到床上,从屁股后面把牡丹花包抽出来,一点点打开。
里面有两件首饰,但不是她平日戴的珠宝金银,只有一个素色小花银耳钉,还有一个小小的手镯,一看就是给小孩戴的那种,也是银的。
除此,还有一张纸,被举起来后,陆书雪依稀看见上面写着‘汽车票’几个字。
“你要走?”
陆书雪歪着头,不动声色把手放到背后,手指尖扣住床单,掩下若有若无的躁意。
“我跟你妈说了厂里的事儿,如今条件不好,你先回去待一段时间,等我这把条件好点,你愿意再来......”
被单多出几道抓痕,陆书雪满不在意的盘起双腿,低头整理裤腿,久久不愿抬头。
又这样,总这样。
“我不想回去呢?”陆书雪板着脸问,捏紧的指尖泛出不正常的白。
“这是为你好!”陆书雪和方婉清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昏暗中,陆书雪无力扯起笑容,双眼盯着方婉清,细细打量着。
依旧漂亮,没有秀丽的头发,只是一个灰帽子也不能掩盖本身的美丽。
只是眼睛底下多出两块吴青的黑眼圈,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没精气神的往下耷拉。
谁说沿海不冷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十八度,屋里为什么这么冷,像一个潮湿黏腻的冰窟,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裹着,怎么也烘不干。
红布包被强塞到陆书雪怀里,重量很轻,只够压住呼吸,让空气无法钻进口鼻。
近在眼前的方婉清身上有股肥皂香,陆书雪往她胸前看,厚外套联合皮肉把心挡住,看不清什么颜色,也听不见是否跳动。
“听话。”方婉清温热的手心贴到陆书雪脸颊上,一冷一热,温度快速交换。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请求,陆书雪无法像个混蛋一样反驳回去,那显得自己十分不懂事。
更多的茫然裹上来,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变成画板上的色块,啥也看不清。
我到底在活什么?
此刻,陆书雪没有强烈的死亡欲望,更没有活着的念头,整个人陷入另一种奇妙的状态,周遭的世界变成水,和水库的水重合,她被泡进去,像个标本,达到永生。
没有欲望的人,还能叫做人吗?
方婉清温暖的怀抱罩住陆书雪,脑袋枕在胸脯上,她听见方婉清的心跳声,柔和缓慢,无声的安抚自己。
“要是你不想来看我,我就悄悄回去看你,怎样?”
陆书雪没有回答,低眉垂眼,一双眼睛凝在眼眶里,脑子迟迟没从虚无的感觉里脱离。
“一会带你去打个耳洞,然后再买件厚衣服,老家冷,多穿点...”方婉清絮絮叨叨说着,陆书雪任由她说,就算被拉着出门也没反应。
针从耳垂穿过,血珠往下滴,轻微的刺痛短暂让陆书雪意识到自己还是人,这种错觉很快消失,她又沉进虚无的状态里。
银色小花耳针穿进耳洞,周围发红的皮肤托着它。
只是一眨眼,陆书雪被耳边一阵呕吐声惊醒,意识回笼,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人撑着前排座椅往塑料袋里呕吐,酸气弥漫在密闭的汽车里。
草!什么时候上的车!
陆书雪完全回忆不起来,抱着双手往窗边缩,生怕被殃及无辜。
闭着眼忍住被别人带吐的冲动,后知后觉自己肚子空空如也,强烈刺激下,只觉得胃酸在翻涌。
好在路途一过大半,司机扯着嗓子问前方服务区马上就要到了,要上厕所的准备下车。
车刚停稳,陆书雪就迫不及待冲下去,站在空地上呼吸新鲜空气。
熟悉的大山映入眼帘,离老家又近一点。
淡淡的愁绪跑出来,她在想林郁金在干什么?
或许在某个工地上吆五喝六,也可能在家里跟邻居研究种点什么菜。
还好不是最后一面。
小小的庆幸,陆书雪盯着其中一座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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