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莺儿登场》
楚湘阁午后的人流刚稍稍平息,后院里,许湘云正对着几筐新送来的莲藕发愁,琢磨着是煨汤还是做藕夹更能吸引顾客时,前堂忽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间或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的惊呼。
李沛然皱了皱眉,放下正在核算的账本,刚掀开通往后堂的布帘,便愣在了原地——只见一位身着水绿色轻纱襦裙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立在店堂中央,仿佛一颗不慎坠入市井的明珠,瞬间将周遭的烟火气都映照得黯淡了几分。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最终落在了闻声抬头的许湘云身上,朱唇微启,声音如出谷黄莺:“请问,哪位是作出‘沅有芷兮澧有兰’妙句的湘云娘子?”
许湘云和李沛然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这女子气质不凡,明显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还是李沛然先反应过来,谨慎地上前一步:“这位……姑娘,寻湘云何事?”他下意识地将许湘云稍稍挡在身后,这细微的动作却引得那绿衣女子掩唇轻笑:“郎君不必戒备。小女子姓柳,贱名莺儿,是这江夏城‘凝翠阁’的一名歌伎。”她坦然道出身份,目光清亮,并无丝毫忸怩之态,“日前在市井间偶然听得娘子为茶楼张翁所作的那半阕《山鬼》残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词藻瑰丽,情思幽渺,心下喜爱非常,辗转反侧。今日冒昧前来,是想恳请娘子,能否将这残句补全,并允莺儿谱曲演唱?”
歌伎?许湘云眼睛一亮,从李沛然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柳莺儿。这就是唐代的文艺工作者兼娱乐圈明星啊!果然颜值和气质都是顶级的。她对于“凝翠阁”没什么概念,但李沛然暗自咋舌,那可是江夏城最高档的歌舞娱乐场所,里面的头牌歌伎,往来皆是文人雅士、富商巨贾,影响力不容小觑。
“柳大家过誉了,那不过是……是我偶然想起的古人句子,算不得我的创作。”许湘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背诵屈原的《九歌》算不得本事。“不知大家要这曲子,是用于……”
柳莺儿轻叹一声,眉间染上一抹轻愁:“不瞒二位,半月后便是江夏城的‘花魁赛’,莺儿需得准备新曲。如今流行的诗篇,不是闺怨便是边塞,莺儿演唱多年,已觉乏味。直至闻得娘子那别具一格的楚辞风韵,恍若一股清泉,只觉得若不能以此参赛,必是此生憾事。”她语气恳切,带着一种艺术家对完美作品的纯粹追求,“若能得娘子相助,莺儿必有重谢!”
许湘云被她的真诚打动,看向李沛然。李沛然沉吟片刻,低声对湘云说:“这是个机会。柳大家在江夏城影响力不小,若能与她交好,对我们有利无害。而且,推广楚文化,不也是我们的初衷之一吗?”他脑中甚至瞬间闪过“跨界合作”、“Ip打造”等现代词汇。
许湘云点了点头,对柳莺儿笑道:“柳大家喜欢,是我的荣幸。那首《山鬼》本是祭歌,描绘的是山中之神等待恋人的复杂情愫,凄美迷离。我试试将其改编得更适合演唱。”她让柳莺儿稍坐,自己则跑到后院,拿出偷偷藏起来的圆珠笔和一小叠裁剪过的宣纸(这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财富),凭借记忆将《山鬼》全文默写下来,并在一旁用只有她和李沛然能看懂的符号做着笔记,思考如何调整句式、突出情感层次。
柳莺儿在一旁安静等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店内新奇的设计所吸引——墙上挂着的q版李白诗笺,桌上可供客人玩耍的“诗牌”,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与众不同的食物香气。她对这对突然在江夏城声名鹊起的“兄妹”越发好奇。
一个时辰后,许湘云将改编好的歌词交给了柳莺儿。不仅补全了句子,还根据演唱需要调整了部分语序,并细心地用唐代通用的文字标注了生僻字的读音。柳莺儿接过细看,越看越是惊喜,眼眸越来越亮:“‘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好!太好了!情致哀婉,意境悠远,正是我想要的!”她激动地握住许湘云的手,“湘云娘子大才!”
接下来的几天,柳莺儿几乎天天都来楚湘阁的后院与许湘云探讨曲调。许湘云虽不通古乐,但她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听过的旋律何止万千。她哼不出具体的唐代音律,却能描述那种“空灵、神秘、带着淡淡哀愁”的感觉,甚至用筷子敲击不同的碗盏来形容节奏。柳莺儿是音律大家,竟能从这些零碎的描述和模仿中得到启发,谱出的曲子既符合唐乐规制,又确实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缥缈楚风。
李沛然则负责后勤保障和安保密工作,确保排练不被外人窥探,这将是花魁赛上出其不意的杀手锏。期间,崔明远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曾假意来店里打听,被李沛然用“女眷们在研究新绣样”的借口糊弄过去。
然而,就在花魁赛前三日,意外还是发生了。这日柳莺儿排练后离开时,不小心将记录着部分曲谱的绢帕遗落在店中。翌日,江夏城另一家大酒楼“醉仙楼”的头牌歌伎玉芙蓉,竟然在公开场合演练了一首风格、词句都与《山鬼》极为相似的新曲,虽然词句粗陋,旋律也平平,但核心的“楚辞”概念已被抢先一步抛出!
柳莺儿得知消息后,脸色煞白,匆匆赶来楚湘阁,眼中含泪:“定是那日遗落的绢帕被崔家的人捡了去,故意让玉芙蓉来恶心我!如今我再唱《山鬼》,旁人只怕会以为是我抄袭了她!这……这可如何是好?”所有的努力似乎都要付诸东流。
许湘云也急了,在屋里团团转。李沛然却相对镇定,他沉思片刻,猛地一拍桌子:“不对!他们这是弄巧成拙!玉芙蓉抢唱,反而帮我们做了预热,让城里的人先知道了有一种‘楚风’的曲子。但她唱得不行,词也不行,只会拉低大家的期待。”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莺儿大家,你原定的曲目不变!但我们在表演方式上要升级!”
“升级?”柳莺儿和许湘云同时看向他。
“对!”李沛然思路越来越清晰,“第一,服装。湘云,你根据《山鬼》里‘被薜荔兮带女萝’的描写,帮莺儿大家设计一套更有山鬼神灵气息的服饰,绿色为主,点缀藤蔓花草,要仙气,要神秘,和现在流行的艳丽风格彻底区别开!”
“第二,道具。想办法弄点干冰……呃,我是说,找些能制造烟雾效果的东西,比如香炉里用特殊的香料,或者在舞台角落放置浸湿的柴火微微燃烧,但要控制好,别失火。”
“第三,表演。莺儿大家,你演唱时,眼神、姿态都要模仿山中精灵的感觉,空灵、忧伤、期待,而不是普通的欢场情爱。”
他看向两位女子:“他们抢先,唱的是‘形’;我们压轴,要唱的是‘魂’!只要我们的表演全方位碾压,观众自有评判,谁才是东施效颦的那个!”
柳莺儿听得美目异彩连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许湘云也兴奋起来:“对!咱们来个沉浸式舞台剧演唱!服装道具包在我身上!”
花魁赛当晚,盛况空前。玉芙蓉率先登场,那首仿作的楚风曲果然反响平平,甚至有人嘀咕“词句不通,故作高深”。轮到柳莺儿时,舞台后方悄然升起袅袅白色烟雾(李沛然借鉴了唐代炼丹术士的方子,谨慎调配出的安全烟料),恍如仙境。柳莺儿身着许湘云设计的、缀满绿纱和仿制藤蔓花草的飘逸衣裙,宛如真从山林迷雾中走出的神女。她一张口,那空灵哀婉的正宗楚辞词句,配上她精心谱写的、极具感染力的旋律,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高下立判!柳莺儿毫无悬念地夺得了本届花魁的桂冠。
赛后,柳莺儿捧着花魁的锦幡,第一时间来到楚湘阁后室,对着许湘云和李沛然深深一拜:“若无二位,绝无莺儿今日。大恩不言谢,日后二位但有所需,莺儿及凝翠阁上下,必鼎力相助。”她成为了他们坚实可靠的盟友。
然而,当道贺的人群逐渐散去,柳莺儿却去而复返,神色间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犹豫,她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对二人道:“湘云娘子,沛然郎君,今日之事,恐已彻底得罪崔家与那玉芙蓉背后之人。莺儿在后台时,隐约听见……他们似乎提及了二位并非江夏本土人士,来历……颇有蹊跷,已派人前往潭州、岳州一带查探。二位日后,万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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