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天律”令牌,仿佛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把滚烫的钥匙,被悍然插进了赵寻神魂最深处的锁孔,然后猛地一扭!
轰——!无数被尘封、被覆盖、被强行格式化的记忆碎片,如同一座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两份天差地别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化作两股无法相容的洪流,疯狂地对撞、撕扯、吞噬!
眼前,时而是青阳城熙攘的街道,石猛举着酒坛,憨笑着往他嘴里灌酒,高喊着“不醉不归”;
下一瞬,画面便被撕裂,变成了冰冷黑暗的宇宙废墟,穿着银色战甲的战友被神庭的光矛贯穿,在无声的爆炸中化为尘埃。
耳边,时而是林渊在秘境中平淡的指点,“这只妖兽的弱点,在逆鳞之下三寸”;
下一刻,便被“接引者”那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取代,“代号‘寻’,你的使命是守护,直至最终指令下达。”
归墟卫队的铁血与纪律。天律司的律法与正义。战友的牺牲。同僚的背叛。忠诚与守护。追杀与逃亡。截然相反的画面与声音,如同无数锋利的刀片,在他的神魂之海中疯狂搅动。
那种源自存在本身的撕裂感,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的修士彻底崩溃。“呃……啊啊啊啊——!”赵寻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他的双眼时而冰冷如铁,时而又恢复一丝属于赵寻的清明,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在他脸上疯狂交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撕裂的人格容器。
他的嘶吼声,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蕴含着神魂破碎的痛苦哀鸣。
“老大!他……他这是咋了?”石猛吓得手足无措,举着斧头,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他的两段记忆正在冲突,神魂快要承受不住了!”云帆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赵寻的神魂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得紊?和混乱。
就在这时,林渊一步上前,屈指一弹。一滴散发着柔和混沌光芒的液体,精准地从他指尖飞出,如同一颗温润的流星,瞬间没入了赵寻的眉心。
正是渊阁最珍贵的战略物资——魂液!那滴魂液一入体,便化作一股清凉而精纯的能量,如同干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第一场春雨,瞬间流遍赵寻的神魂之海。
那股能量没有去强行压制任何一方的记忆,而是像一张坚韧而温柔的大网,将他那即将彻底崩碎的神魂稳稳地托住,为他提供了一个能够缓冲和喘息的港湾。
痛苦的嘶吼声,渐渐平息。赵寻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狰狞,但剧烈的挣扎依旧没有停止。
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身奇异的作战服。
他的眼神,依旧在飞快地变换。时而是灯塔城下,与石猛并肩作战的决绝。时而是星空战场上,看着战友在眼前消逝的麻木。
他眼中的世界,也在飞速切换。前一秒,他看到的是石猛那张焦急的、满是横肉的脸;后一秒,那张脸就变成了归墟卫队里,那位总喜欢拍着他肩膀,让他“活下去”的队长。
混乱,依旧在持续。但有了魂液的支撑,他终于从那纯粹的痛苦中,挣脱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意志。
他没有选择去驱逐任何一段记忆,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两段记忆,都是“他”。
他开始尝试着,去接纳,去理解,去将这两段看似矛盾的人生,强行融合在一起。
这个过程,远比单纯的对抗更加痛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寻那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石猛和云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赵寻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了下来。他眼中的混乱与挣扎,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冰冷的杀意和温和的正义,不再彼此冲突,而是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沉淀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东西。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中,仿佛带着万古的疲惫与沧桑。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石猛担忧的脸庞,最终落在了神色平静的林渊身上。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又无比熟悉的苦涩笑容。
“林渊……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石猛那颗悬着的心,“咚”地一下落了地,他咧开大嘴,眼眶竟有些发红,一巴掌就想拍在赵寻的肩膀上,手抬到一半,又怕把他拍散架了,只能在那憨憨地笑着。
成了。两段记忆,没有吞噬彼此,而是被他强行融合、接收了。林渊点了点头,平静地问道:“发生了什么?”赵寻揉着依旧刺痛的太阳穴,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被召回天律司总部后,因为你提供的线索,开始深入调查‘逆命阁始祖’与‘旧日遗民’之间的关系。”
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我发现,这条线索,触动了天律司最高层的某个禁忌。”“我查到了一个……一个惊天的秘密。还没来得及整理上报,就遭到了追杀。不是普通的追杀,是天律司内部最神秘、最冷酷的‘清理者’。”
石猛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眼:“天律司的人,追杀自己人?这帮龟孙子,连脸都不要了?”
赵寻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路逃亡,根本不是对手。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我身上的这块天律司令牌……突然被激活了。一股我完全无法理解的空间力量,将我从‘清理者’的必杀一击下,直接传送到了这里。”
他指了指这片古老的战场遗迹。“然后,一个自称‘接引者’的意志联系上了我。
它告诉我,我的血脉和灵魂特质,符合被征召的标准,让我成为‘归墟卫队’的预备成员。然后,它就给我灌输了海量的战斗记忆和使命,安排我进入休眠舱,等待唤醒。”说到这里,赵寻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无法褪去的后怕与震撼。
他抬起头,看着林渊,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让他被整个天律司高层追杀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秘密。“天律司的创始人,那位被奉为神明、制定了万千律法的第一代司主……”
“他根本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他……他本身就是第一代‘归墟卫队’的成员,是上古时代,‘归一’安插在各个世界,负责寻找和守护反抗神庭力量的……‘播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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