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充满了火药味与试探的宴会,最终在三方各怀鬼胎的沉默中,不欢而散。
白骨王城那僵硬的对峙气氛,被林渊那看似粗鲁,实则精准的一脚,硬生生给踹出了一道裂缝。天机神将与冥主厄莉丝,都暂时收敛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气息,各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林渊被安排在一座偏殿中休息。这座宫殿的风格与主殿一脉相承,却更加精致。墙壁是用被打磨得温润如玉的白色臂骨垒成,地面铺着一整块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漆黑肩胛骨,光滑如镜,倒映着殿内悬浮着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魂火。
没有床榻,只有一座由肋骨交错而成的巨大座椅,上面铺着一张不知由何种生物皮毛鞣制而成的黑色毯子。
林渊大马金刀地坐在骨椅上,并未休息,而是闭目沉思,将今日获得的所有情报在脑海中飞速地梳理、推演。
神庭的“垃圾场”,幽都的“处理厂”,黑暗共生的产业链,“冥铁”的来源,以及那件即将成熟的、由亿万英魂血泪浇灌而成的归墟圣物——【万魂之冕】。
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一个冰冷、残酷、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夜,在幽都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词汇,因为这里永恒被灰败的黑暗所笼罩。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一团幽蓝的魂火,毫无征兆地轻轻摇曳了一下。
一道曼妙的虚影,在魂火的光晕中悄然凝聚成形,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她本就属于这片黑暗。
赤着双足,身披黑纱,正是冥主厄莉丝。
她并非真身降临,而是一道凝实无比的虚影,但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却比真人更加摄人心魄。
“追命大人,似乎对【万魂之冕】也很感兴趣?”
厄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在寂静的偏殿中响起,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林渊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充满了属于“追命”的狂傲与不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
“宝物谁不爱?”他粗声粗气地回答,往骨椅上一靠,用一种看穿了对方心思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厄莉丝的虚影,“只是天机殿的手笔,太大,我怕吃了消化不良,把自己给撑死。”
这话说得粗俗,却也坦率得惊人。他承认了贪婪,也点明了忌惮。
厄莉丝掩嘴轻笑,笑声如同一串银铃,在林渊的识海中轻轻晃动。
“神庭……也并非铁板一块,不是吗?”她向前飘近几步,虚幻的身影在魂火下摇曳生姿,“据妾身所知,军务部背后撑腰的那几位亲王,与天机殿幕后的那位,可一直不太对付。否则,神主又怎会派您来,与天机神将一同出现在幽都?”
她竟然在策反自己!
而且,她对神庭内部的派系斗争,了如指掌!
林渊心中一凛,他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厄莉丝话语中那份不甘与强烈的渴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反问道:“你想独吞万魂之冕。可你想过没有,没有了神庭定期‘投喂’的那些高品质灵魂,幽都很快就会衰落下去。你舍得这碗吃了无数纪元的安稳饭?”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尖刀,直刺厄莉丝最核心的软肋。
果然,听到这话,厄莉丝脸上那慵懒妩媚的笑容,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仿佛要将这片永恒的黑暗都刺穿。
“那是以前!”她的声音不再妩媚,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决绝与压抑了无数岁月的野心,“以前,我需要靠神庭倾倒的‘垃圾’来维持幽都的运转,来喂饱我麾下那群永远饥饿的魂王。但有了【万魂之冕】,一切都将不同!”
她伸出虚幻的手臂,仿佛要抓住某种无形的力量,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将能彻底整合幽都所有的魂力,将这片土地上沉睡了无数纪元的亡魂意志,全部唤醒!我甚至能凭借它,强行打开通往其他‘亡者世界’的通道,去吞噬、去征服!”
“我要做的,是万界冥府之主!而不是蜷缩在这里,替神庭看管垃圾场,摇尾乞怜的一条看门狗!”
野心,赤裸裸的野心,在这一刻,于这座白骨偏殿之中,彻底引爆!
林渊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野心而容光焕发的女人,心中却在飞速地评估着她的决心与实力。她的计划,疯狂,却又合情合理。她被神庭压制了太久,【万魂之冕】就是她挣脱枷锁的唯一希望。
片刻之后,林渊缓缓靠回椅背,仿佛在权衡着巨大的利弊风险。他用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骨椅的扶手,那“哒、哒”的声响,如同重锤,敲在厄莉丝的心头。
终于,他抬起眼,用一种商人的口吻,低声问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成了!
厄莉丝虚幻的身体,都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微微一颤。她知道,眼前这个只认利益的莽夫,神庭军务部的疯狗,动心了!
她立刻抛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筹码:“事成之后,幽都未来百年产出的‘冥铁’,三成归你!这可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亲王都眼红的财富!”
见林渊不为所动,她又加了一记猛料。
“并且,我可以帮你,将天机神将永远留在这里!他一死,天机殿在幽都的布置将彻底瘫痪,你带着【万魂之冕】回归神庭,便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天机殿吃下的份额,还不都是你们军务部的?”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既有眼前的实利,又有未来的政治资本,还顺手除掉了一个派系对手。对于真正的“追命”而言,这几乎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然而,林渊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厄莉丝错愕的目光中,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虚影面前,那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厄莉丝的虚影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的诚意不够。”
林渊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的,你给不起。”
厄莉丝彻底愣住了,她完全没料到,自己抛出如此巨大的诱惑,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拒绝。
就在她惊疑不定,以为这场密谋即将崩盘的瞬间,林渊反客为主,用一种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直视着她的双眼,提出了一个让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却又让她灵魂深处燃起更疯狂火焰的“合作”方案。
“我要的不是三成,而是幽都‘冥铁’的独家经营权。”
“而且,”林渊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了疯狂与恶意的笑容,“不仅是天机神将,我还要你帮我……再杀一个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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