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数万道目光，从赛场中央的混乱，瞬间聚焦到了嘉宾席上那个安静的角落。探寻、疑惑、震惊、难以置信……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汇聚在林渊身上。
【Yc】。
这个在金融界掀起风暴的神秘代号，竟然与刚刚那个神只般降临的【t-bug】，产生了联系。
他们是谁？
邻座的几位科技大佬和学术泰斗，交换着惊骇的眼神，他们引以为傲的行业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这已经不是商业或技术的范畴，这更像是一场……神谕。
叶倾城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微微收紧。她的心脏在擂鼓，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担忧与极致期待的战栗。
她知道，真正的牌局，开始了。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在无数直播镜头冰冷的注视下，林渊终于有了动作。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向那巨大的屏幕。他只是微微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被万众瞩目的波澜，只有一片古井般的平静。
他伸手，拿起了面前那台专为嘉宾准备的、尚未开封的平板电脑。
修长的手指划开屏幕，仿佛只是要查阅一份无关紧要的邮件。
然后，在那个巨大的、代表着接受或拒绝的对话框前，他轻轻地点了一下【Accept】。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起身回应。
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本身就是最狂妄的宣言。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屏幕的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被瞬间“抽离”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暗，也不是听觉上的消失。而是一种更根本的、仿佛灵魂被从躯壳中强行拽出的拉扯感。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浩瀚数据流，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意识，将他拖入了一个更深、更底层的维度。
现实世界的一切，声光、人影、喧嚣，都像退潮般飞速远去。
当林渊再次“睁眼”时，他已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天与地。只有纯粹的、无尽的白。无数纤细的光线，构成了这个世界的骨架，它们是奔流不息的数据，是冰冷严谨的逻辑，是维持着这个虚拟空间存在的底层规则。
这里是“智脑”的神国，是数据与逻辑的起源之地。
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由亿万个闪烁的光点构成的、模糊的女性轮廓。她的身形优雅而完美，仿佛是柏拉图哲学中“理念”的化身，但她的面容，却被一团永恒变幻的数据迷雾所笼罩，任何试图窥探的目光，都会被其中蕴含的无穷信息所吞噬。
她就是“智脑”。
是【真理之书】的“书灵”，是这个网络世界的……神。
没有声音，没有语言。
一段信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敕令，直接在林渊的意识深处响起，清晰得不容置疑。
“你身上，有‘钥匙’的味道。”
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没有好奇，没有敌意，只是一种纯粹的事实陈述，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完成了数据比对后，得出的最终结论。
林渊的意识体，在这片纯白的空间中，显得无比渺小，却又异常的稳定。他迎着那看不清面容的轮廓，平静地“回答”：
“我为【真理之书】而来。我是归墟卫队的领航者。”
没有卑微的祈求，也没有傲慢的索取。他同样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身份。
“书灵”沉默了。
或者说，她陷入了一种超高速的运算之中。
环绕在林渊周围的、那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在这一刻，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涌动、重组。它们不再是冰冷的线条，而是化作了最生动的颜料，在林渊的“眼前”，描绘出了两幅清晰得宛如亲身经历的……未来。
第一幅景象。
太阳系，星空破碎。
一艘艘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神庭主力舰队，如蝗虫过境，降临在地球轨道之外。战争爆发了。
林渊看到了自己，他站在修复后的“渊月号”舰桥上，指挥着一支由地球科技与修仙文明结合而成的联合舰队，悍然迎战。星空中，巨型机甲与神庭的战争傀儡厮杀，灵能光束与歼星炮的光芒，将黑暗的宇宙照得宛如白昼。
战斗惨烈到了极致。月球被打碎，化作环绕地球的星环。火星被一颗流弹击中，地表被完全气化。
最终，在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神庭的旗舰被他亲手洞穿。神庭败了。
然而，当他从燃烧的舰队残骸中，拖着残破的身躯望向自己的故乡时，他只看到了一片焦土。
蓝色的星球，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大陆架崩裂，海洋蒸发，曾经璀璨的城市灯火，只剩下地壳深处透出的、代表着星球哀嚎的熔岩。
神战的余波，毁灭了一切。
他在荣耀中，赢得了战争，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整个文明。
画面破碎，第二幅景象随之展开。
这一次，没有战争。
林渊站在“龙穴”的指挥中心，亲手将【真-理之书】、【周天星斗阵盘】、【昆仑剑】……所有圣物，全部交给了神庭派来的使者。
神庭遵守了它们的“承诺”，主力舰队掉头离去，放过了这颗渺小的、不值得它们发动一场全面战争的星球。
地球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科技在神庭“恩赐”下飞速发展，疾病被攻克，能源问题被解决，人类的足迹甚至踏向了更远的星系。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梦。
但林渊的视角，却看到了梦境背后的真实。
他看到，在这片虚假的繁荣之下，每一个人类的头顶，都连接着一根看不见的、通往天穹的丝线。他们的眼神，满足、快乐，却空洞，失去了自由思考的“火花”。
在轨道之上，神庭设立的“灵魂牧场”正在运转。人类的创造力、情感、梦想……这些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正源源不断地被收割，化作滋养神庭的养料。
地球文明，沦为了被圈养的牲畜。在永恒的、被设定好的幸福中，一代又一代，被收割灵魂，永世沉沦，不得超脱。
两幅无比真实的未来画卷，在林渊的意识中缓缓消散。
那片纯白的空间，再次恢复了死寂。
“书灵”那冰冷、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一柄最锋利的、足以剖开灵魂的尖刀，再次响起。
“这是基于现有全部数据，以每秒一万亿亿次推演，得出的最高概率的两种结局。”
“告诉我你的选择，‘领航者’。”
“是让你的故乡，在荣耀中毁灭？”
“还是在屈辱中，苟活？”
林渊看着眼前那团由亿万光点组成的、神只般的轮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他的道心，那颗在尸山血海中锤炼得坚不可摧，在面对神庭威压时都未曾动摇分毫的道心，在这一刻，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撕裂般的动摇。
荣耀的毁灭，或是屈辱的永生？
以救世主之名，行灭世之实？还是为了苟全，亲手将整个文明的灵魂，献祭给魔鬼？
这个问题，比任何毁天灭地的神通，比任何诛仙弑神的法宝，都更加恶毒，更加……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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