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杆通体漆黑的长枪,出现的瞬间,仿佛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概念。是“审判”这个概念,被赋予了形体。它从裁决神将眉心的竖瞳中浮现的刹那,整个东京,乃至这颗星球的物理法则,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之前那种粘稠、晦涩、如同泥潭般的“无魔法则”压制,被一股更加蛮横、更加高维的力量,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龙穴”指挥中心,所有屏幕上的数据,在一瞬间陷入了混乱的雪花。
“警报!警报!新宿区出现规则扭曲现象!‘人道洪流’被强行排斥!‘数据海洋’正在蒸发!”
“目标能量反应……正在以指数级攀升!已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三成!”
叶倾城看着主控台上一片血红的警报,指尖第一次感到了冰凉。赵寻更是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接从蒲团上栽倒,昏死过去,七窍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那把枪,是神庭专门为了征服无魔世界而打造的最终兵器。它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可以短暂改写现实规则的“神国”!
战场上,裁决神将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体内重新开始奔涌的神力,发出了一声畅快至极的叹息。他看向那台巨大的、还在摆着捶胸姿势的灵能泰坦,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第一个,就从你这只比较大的虫子开始吧。”
“石猛,退后!”
林渊目眦欲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但,一切都太晚了。
在林渊的声音刚刚传出的瞬间,裁决神将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没有音爆,没有残影,就是单纯地、从逻辑上抹去了移动的过程,直接出现在了灵能泰坦的面前。
他手中的裁决之枪,简单、直接地刺出。
这一枪,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光,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它只是无视了距离,无视了动能守恒,无视了灵能泰坦那由“渊月号”残骸打造的、足以抵御歼星炮轰击的厚重装甲。
“噗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那杆黑色的长枪,如同烧红的刀切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灵能泰坦的驾驶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猛男”号那庞大的钢铁身躯,轰然凝固。胸口的涡轮引擎,喷吐的蓝色灵能火焰猛地一窒,随即彻底熄灭。它那只比汽车还大的铁拳,无力地垂下。紧接着,这台承载着地球最高科技与无数人希望的战争机器,双膝一软,“轰”地一声跪倒在地,又向前扑倒,激起漫天烟尘。
驾驶舱的位置,一个前后通透的、边缘无比平滑的窟窿,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将胸口那两个潦草的红色大字——“猛男”,染得更加刺目。
“杂碎……吃你石猛爷爷……”
通讯频道里,石猛那句标志性的咆哮,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生死不知。
“龙穴”指挥中心,死一般的寂静。那位刚刚还在嘶吼着汇报数据的分析员,此刻呆呆地看着屏幕,眼泪无声地滑落。龙王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一拳砸在合金的指挥台上,将坚固的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拳印。
林渊站在不远处的大楼边缘,整个人如同被冰封的雕塑。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股滔天的、近乎疯狂的战意,在那一瞬间,全部转化为了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狂怒。
他的双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裁决神将缓缓抽出长枪,枪尖上,不沾半点血迹。他随手一甩,任由那台巨大的钢铁造物仆倒在尘埃里,然后,他转过身,黑色的长枪,遥遥指向林渊。
“现在,轮到你了,领航者。”
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大地恢复一丝“神性”,法则的缺口在他周身不断扩大。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享受猎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份从希望到绝望的转变。
然而,生死一线的巨大危机,那撕心裂肺的悲愤,反而让林渊在那狂怒的顶点,触碰到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放弃了。
他放弃了对体内那被压制得空空如也的丹田的感知,放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神通和法术,放弃了自己作为修仙者的一切骄傲与依仗。
他的心神,如同一位最精密的匠人,开始一寸寸地,检视自己的身体。
每一块肌肉的纤维,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每一寸骨骼的强度。
他想起了在地球,被叶倾城逼着去学的那些格斗术、擒拿术,那些被他视作凡人玩意儿的东西。
他想起了石猛那套大开大合,却将炼体之道发挥到极致的狂暴拳法。
他想起了自己在青阳城下,在万兽界,在每一次真元耗尽、法宝尽碎的绝境中,依靠最原始的本能,进行的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搏杀。
那些经验,那些技巧,那些被汗水与鲜血浸透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串联、整合、升华。
原来……这才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不是什么圣物,不是什么神通。而是这具千锤百炼,早已将战斗化作本能的……凡人之躯。
裁决神将停下了脚步,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看到,眼前这个凡人,身上的气息变了。
那股属于修士的、飘渺而高远的气质,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凝练、无比纯粹、仿佛与脚下这片钢铁大地融为一体的……武道宗师的气息。
林渊,再次睁开了双眼。
那双血红的眼眸中,狂怒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澄澈如镜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焚天的杀意。
他丢掉了手中那柄已经卷刃的开山斧。
然后,当着神只的面,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阵“噼啪”作响的骨骼爆鸣声。
他双脚微微分开,身体下沉,左拳置于胸前,右拳护在脸侧。
一个标准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再纯粹不过的拳击起手式。
他对着那个手持神枪,代表着异世界法则的神只,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死寂的街区,也传回了“龙穴”的每一个角落。
“来吧。”
“让我们用这个世界的规矩,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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