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灵的目光落在柔嘉清澈的眸子上，略作沉吟，才缓缓开口：“我……姓陌，唤我阿灵便好。先前遇见了山匪，慌不择路逃进山里，不慎摔晕了。”
这是她此刻能想到最稳妥的托辞。
山匪流窜于林野之间并不鲜见，足以解释她孤身带伤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柔嘉果然全无疑虑，反而蹙起秀气的眉头，小脸上满是愤然：“这些天杀的山匪。我们村附近也常被他们骚扰，还好阿灵姐姐你福大命大。”
她指了指矮凳上那只朴拙的陶碗，“这是我采的草药熬的汤，专治外伤，你快趁热喝了吧。”
碗中药汁深褐，蒸腾起一股浓烈苦涩的气息。
陌灵迎上柔嘉殷切的目光，强撑着坐起身，接过碗，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在落入丹田时荡开一丝奇异的暖流，稍稍熨帖了那锥心刺骨的伤痛。
“多谢。”陌灵将空碗递回，声音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虚弱。
“不用客气。”柔嘉接过碗，笑容绽开，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我叫柔嘉，就住山下的村子里。前些天进山采药，正巧见你倒在草丛里，便把你背回来了。”
她仔细打量着陌灵苍白的脸，又认真叮嘱道：“阿灵姐姐，你伤得不轻，得静养，万不可乱动。这几日我会按时来送药送饭，你安心歇着便是。”
陌灵轻轻点头，一股暖意悄然漫上心头。
在这全然陌生的境地，竟能遇见如此纯善之人，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的日子，陌灵果然依柔嘉所言在草屋中静养。
柔嘉每日必定准时上山，提来温热的米粥、清香的野菜饼，还有那碗不曾间断的、气味浓烈的药汤。
她言语不多，手脚却极是麻利。
为陌灵擦拭身体、更换伤药，还会在屋角的土灶边捡些干柴生火，让这简陋的草屋始终有着驱散寒意的暖意。
陌灵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那份过意不去愈发深重。
萍水相逢，却受此悉心照料，实在令人感到羞愧。
尤其是柔嘉为她擦身换衣时，陌灵只能紧闭双眼，任由那带着薄茧却异常轻柔的手指触碰肌肤，脸颊每每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柔嘉，日日这般劳烦你，我实在……”这天，陌灵靠在床头，看着正往灶膛里添柴的柔嘉，终是忍不住开口。
柔嘉直起身，拍了拍沾在手上的草木灰，笑容温软：“不劳烦的。爹娘去得早，平日里就我一人守着这屋子，如今多了阿灵姐姐说说话，反倒觉得热闹些呢。”
她语气平淡，眸底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寞。
陌灵心头微动，不再多言，只将这份恩情默默刻印于心。
这几天里，她打开那个面板，只能够在上面看着别人的聊天，还有那个交易功能，她想看一看有什么能够对她有所帮助的东西。
约莫过了四五日光景，陌灵尝试着引动丹田内残存的真元。
虽还是隐隐作痛，但已能勉强调动一丝气息流转，支撑着下地行走当无大碍。
清晨，柔嘉尚未到来。陌灵扶着粗糙的土墙，一寸寸挪下床榻。
双足落地的瞬间，虚浮感让她微微一晃，稳住身形后，才缓缓挪到门边。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冽的空气裹挟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草屋坐落于半山腰，门前开垦着一小片药田，绿意葱茏的草药叶片上托着晶莹的晨露，在初升的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柔嘉正在田垄间忙碌。
她穿着一双旧布鞋，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成熟的药草连根拔起，抖落根须上的泥土，再轻轻放入身旁的竹篮。
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宁静得如同一幅画。
陌灵望着那背影，慢慢走了过去。
“柔嘉。”
柔嘉闻声回头，瞧见她，一双杏眼顿时睁得溜圆：“阿灵姐姐，你怎么下地了？”
她急忙放下篮子，几步抢上前扶住陌灵的胳膊，语气焦急，“你的伤才刚好些，怎么能胡乱走动？快回屋躺着。”
“不碍事的。”陌灵浅浅一笑，气息确实比前几日平稳了些，“感觉好多了，走动走动反而舒坦。看你一人忙碌，我来搭把手吧？”
她的目光落在竹篮里沾着泥土的药草上，略作辨认，“这是止血草、清风藤，还有紫河草……你在采治外伤与祛风寒的药材？”
柔嘉怔住了，眸中满是惊奇：“阿灵姐姐，你识得草药？”
“略知一二。”陌灵点头。
深宫岁月，她研习武道之余，亦涉猎过医道，虽非精通，常见药草倒还认得。
“那太好了。”柔嘉眼中闪过喜色，旋即又担忧地皱起了眉，“可你的身子……”
“真的无碍。”陌灵轻轻挣开她的搀扶，走到田边，俯身拾起一株药草，动作轻柔地拍去根部的泥土，“你看，我使得上力。总躺着筋骨也僵了，活动开反倒利于恢复。”
她动作虽不若柔嘉娴熟，却极为认真专注。阳光洒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柔嘉看着她专注的侧影，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那……你千万仔细些，莫要勉强。若觉不适，定要立刻告诉我。”
“好。”
两人便并肩立于药田边，一人弯腰采摘，一人仔细整理，偶尔低语几句。
山风拂过，带着清苦的药香，撩起她们散落的发丝。
草屋周遭的寂静被这细碎的劳作声响悄然填满，竟有一种平实的暖意。
陌灵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药草，一边感受着体内缓慢复苏的气机，思绪却已悄然飘远。
身无分文，伤势未愈，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弄清此地所在，方能设法联系夏启或刘嬷嬷。
而眼前这心地纯善的采药女柔嘉，或许便是她拨开眼前迷雾的第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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