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三通,闻喜县城西校场早被围得水泄不通。
高家搭的彩楼挂着大红缎绣球,楼檐下却悬一块鎏金匾——
“御赐汾阳郡主比武招亲”八个大字,一笔一画都是蔡京手书,墨里透金,张狂得像一条盘柱的赤练蛇。
不得不说,蔡京的字是真的不错,但是因为个人问题,后世还真没有几个人认他的字。
鼓声一落,铜锣“当”地一声脆响,县主亲自登台宣令:
“今日擂台,不论门第,只论武艺。
三阵定胜负:
一比箭,二比骑,三比槊。
连胜三人者,入楼面见郡主;
若最终无人再敢应战,即日便请圣旨在楼前赐婚!”
台下哄然,却迟迟没人上台。
不是没胆,是都认得——
守擂的,是宣赞。
话说此人虽丑,但是武功尚好,曾与西北的番将连战不败,是这赵家汾阳王府的守家将很受郡王的喜爱,甚至有人传此人可能就是内定的郡马。
一、箭
宣赞一身朱红团花战袍,腰勒金鈚带,左挎宝雕弓,右悬一壶雁翎箭,立在百步之外的箭垛前。
第一阵,他先射。
鼓声再起,宣赞翻腕抽箭,连珠五发——
“咄咄咄咄咄!”
五箭齐攒红心,尾羽排成一朵白梅,箭杆竟把前箭劈开,箭镞透木寸许。
校场里彩声未落,宣赞已把弓往肩后一甩,冲台下抱拳,声音阴柔:
> “哪位英雄,上来赐教?”
人群像被刀劈开一道缝,王舜臣大步而出,卸了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皂衫,背后一张铁胎六石弓。
“河东王舜臣,领教。”
宣赞眯眼:“原来是少将军麾下的‘神臂弓’,连射百千余人,恐怕是当今第一,失敬。”
王舜臣不语,从箭囊抽出一支无羽箭——
箭头却嵌着一枚薄铜钱。
鼓声第三通!
王舜臣张弓如满月,嗖——
箭出无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瞬,宣赞那五支箭的红心里,又多了一枚铜钱,箭杆贯木,正好把五箭齐腰撞断!
“好——!”
校场轰然炸锅。
宣赞脸色微变,旋即冷笑:“箭术不错,可惜——”
他忽然抬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箭垛后,高家家丁推出一辆活靶囚车——
里面绑的,竟是两名衣衫褴褛的私盐少年,胸口各悬一枚铜钱大小的胭脂记!
“第二箭,射活靶。”
宣赞慢条斯理地抽箭,“谁先射中铜钱,谁赢;射死人,算输。”
王舜臣瞳孔骤缩,手指在弓弦上勒出血痕。
台下,范正鸿一袭青衫,头戴范阳斗笠,斗笠檐压得极低。
他轻轻咳嗽一声。
王舜臣听见,深吸一口气,忽然把铁弓倒插地上,抱拳:
“这一阵,我弃。”
人群大哗。
宣赞哈哈大笑:“神臂弓?——原来也不过如此。”
二、骑
第二阵,比骑射绕场。
宣赞翻身上马,一匹雪白河西驹,四蹄裹铁,鞍桥镶银。
他绕场三周,在疾驰中回身射三箭,箭箭穿透悬在空中的荔枝大金球。
金球坠地,里面竟爆出漫天纸钱——
每张纸钱都印着蔡京的私铸“当五”铁钱图样!
宣赞驻马,冲台下扬声:
“射得准,不如押得准!
今日谁娶郡主,就是娶河东三年的盐利!
不怕折本的,上来!”
话音未落,孙安赤膊提刀,跨一匹炭火蒙古马冲出人群。
“俺不懂射球,俺只懂——”
他抡起一刀,把金球劈成两半,刀尖挑着一张铁钱纸,当众撕得粉碎!
“——俺只懂,蔡京的钱,俺代大哥不认!”
宣赞怒极反笑:“莽夫!骑阵比的是箭,不是刀!”
孙安咧嘴:“那就比刀!”
他纵马直冲宣赞,刀背倒拖,在黄土中犁出一道深沟,火星四溅!
宣赞措手不及,提弓挡刀——
“咔嚓”一声,宝雕弓被劈成两截!
两马交错,孙安回身一刀背,砸在宣赞肩胛,“咔”骨裂声脆若爆豆!
宣赞一口血喷在朱袍上,却仍死死攥住断弓,从马鞍桥底抽出一杆——
短火铳!
黑洞洞铳口,正对孙安后心!
“比武擂台上,可用火器?!”
台下有人怒吼。
县主在高楼上面色铁青,却不发一言。
千钧一发——
“咻——!”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正中宣赞手腕!
火铳坠地,走火——
“砰!”
一枪打在高家彩楼的“蔡”字金匾上,“京”字被轰成两半!
宣赞捂腕惨叫,石子竟嵌进骨缝,血顺指缝狂涌。
人群齐刷刷回头——
只见李助同乔冽一身书童打扮,左手还掂着第二枚石子,右手却悄悄把一张折成飞鹤的纸条,弹向彩楼二楼窗棂。
窗后,帘影微动,一只素白的手把纸鹤接了进去。
三、槊
宣赞左腕已废,却仍翻身下马,右手拔出一杆——
黑漆金花丈八槊!
槊头一抖,红缨炸成血雾,他单臂举槊,冲台下嘶吼:
“第三阵,死斗!
签生死状,刀枪无眼!
敢来领死者——”
“——我来。”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校场所有鼓噪。
人群像潮水般分开。
范正鸿一袭青衫,腰无佩剑,手无长兵,只提着一根——
竹筷。
正是昨夜饭桌上,他敲孙安头盔的那根。
周围众人都惊,之后是一阵欢呼,一阵声浪高过一阵。“武正侯,小霸王。”
宣赞愣住,旋即狂笑:“少将军要拿筷子斗槊?”
并不是范正鸿托大,实在是宣赞有一些败印象,在水浒里面这个人其实比双枪将董平这种为了女子杀了老丈人全家的人要好,但是今天罔顾人命,也要给他个教训,而且范正鸿的战力应该无限接近甚至超过卢俊义,对付一个半断臂的弱八骠战力,用这个筷子也是给个教训。
范正鸿一步一步走上擂台,脚尖挑起地上那杆被孙安劈断的宝雕弓弦,缠在竹筷一头。
“宣都头,”
他轻声道,
“你刚才问,谁敢来领死——”
“我来领你的死。”
鼓声未起,槊风已至!
宣赞单臂抡槊,拦腰横扫——
槊头划破空气,发出爆豆般噼啪!
范正鸿不躲不闪,竹筷斜挑——
“叮——!”
弓弦缠住槊颈,竹筷借力打力,一带一送——
“噗!”
丈八槊竟被反绞回去,槊尾倒撞——
狠狠捣在宣赞胸口!
“咔——!”
胸甲塌陷,断骨刺穿朱袍!
宣赞一口血箭喷出三尺,双膝跪地!
范正鸿松手,竹筷“咄”地一声,插在宣赞耳侧寸许,筷尾兀自颤鸣。
然后从中一分为二,一把青龙偃月刀出现在范正鸿的眼前,范正鸿低头看着那柄凭空出现的青龙偃月刀,刀身如秋水,映出他自己的眼睛——冷冽、沉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刀不是重点。
重点是刀后面那张脸。
枣红如血,长髯飘拂,丹凤眼半阖,卧蚕眉微挑——那不是戏台上的扮相,也不是说书人嘴里的“关圣帝君显灵”,而是活生生、带着杀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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